宣和三年,金阙镇坐落于江南水乡,弯弯窄窄的河道,河边随风而动的柳树,常有在河边戏耍的孩童,仗着水性,嬉笑怒骂。天下划分三十六郡,而这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就位处江陵郡安县,
湖中有成双成对的鸳鸯,慢悠悠梳理羽毛,抖一抖光滑羽毛上细细水珠,这一方水质,清澈悠远,最有名当是本地自酿美酒,清冽醉人,香飘十里,是御定的贡品。
此地为南北互通之地,水路四通八达,最繁华的一条可直接通往北境大都,江南御贡之船都经此地
据说当年有一无名剑客,剑术未成,游历四方之时就曾在此大醉三天三夜,兴来舞剑,心有所悟,万里取大妖首级,一战成名,在与异族之战中,惊艳群雄,令魔族闻风丧胆,划下天魔劫数的尾声,如今方能有这安稳日子。
提到本地传奇精彩之处,说书人兴致一来,惊堂木拍的震天动地,连墙角悄悄啃着小鱼的猫咪吓得毛都炸开了。
满座喧闹,众人止不住的喝彩,铜板碎银一阵乱丢。
关于魔乱之说,一直只在北边流传,据说当时南下的难民,都快把这青白河给填满了,魔族大君之名能令小儿止啼,但南面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魔族,从来只是口耳相传
三十年,神鬼之说从未断绝,小二哥咂摸着这听了无数遍的故事,谁知道故事是真是假,听得舒畅就行,这几日大潮之日将近,赶着去北境的客人们都集中在这几日,可疏忽不得。
热闹中没人注意到,酒馆里悄悄走进一位客人,
南北往来之地,小二哥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今天这个客人倒是有些特殊,
一身白衣,月朗风清,带着帷帽罩的严实,身形清瘦,站的笔直,微风吹动着,细纱轻拂,露出白皙的手指,圆润的檀木珠串,
小二心想原来是个和尚,见过在街上化缘敲着木鱼,却没见过藏的这么严实,看起来比公子哥还讲究的和尚,
“一盏清茶”清澈的声音响起,
“好咧,您慢些上楼,将近大潮期,人多嘈杂,还请多担待些。”小二引着客人在入座,陪着笑脸,
四周喧嚣杂吵,节庆之时,各乡里的人都会进城凑个热闹,因着海运繁荣,时不时也有番邦人出没,因此略显古怪的打扮,只引来几个好奇的姑娘们侧目,用缂丝小扇半遮着脸,时不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没有人注意到一团黑气悄无声息的从窗口溜进,轻飘飘的没有痕迹,但似乎又在警惕着什么,蠢蠢欲动,黑气向那位白衣客人谨慎的游去,
白衣和尚正安然品茶,有温暖安神的檀香气息,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黑气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想着可以品尝这个人鲜血,控制不知开始兴奋的战栗,
但漆黑的气息在触及到白锦僧衣的时候,就如同冰雪融化,转瞬间变为了雾气,消散在空气之中。
年轻的僧人似乎毫无所察,动作缓慢喝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
但下一瞬,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到了僧人的面前,举手投足间带着漫不经心,透过皮肤可以看到血脉青筋根根分明,皮肤似乎之贴的骨头,泛出不健康的色泽。
白衣和尚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面色苍白,宛如寒冰,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泛起嘲弄的神色,随意的甩了甩手,似乎想甩掉什么脏东西。
这热闹茶楼的角落,一片死寂静,白衣和尚慢慢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看不清的纱下的神色,
“眉间三分血气,生于穷困,死于欺辱,阁下……”
帷帽微微抬起,直视那人,声音似有一丝不忍
“还是让他入
土为安,不要妄加亵渎”
男子唇角带笑,眼底却尽是冷漠
”世外三重天,不问人世间,”
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红尘俗世,因果繁杂,城中又难免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大师还是早些出城,一心修行方为正道。”
男子可以感觉到那认真清朗的目光透薄纱直面而来,隐隐的檀香气惹人厌恶,压迫不禁又多了一分,连市井的叫卖声都变得模糊不清,压抑的力量铺面而来
白衣和尚指尖微动,慢慢摘下了锥帽,渐渐露出容颜,清秀的脸有种未到弱冠的稚嫩,但眉宇间那经佛经熏陶,多年苦修中凝练出的沉稳与温和,令人不敢小觑,眉心一点微红,朱砂的色泽鲜红欲滴,
声音响起,宛如清刃,破开阻碍 “阴魂鸟出,十不存一。“
这时,外界的声音又突然恢复热闹,此时正逢春景,小贩们将采摘或种植的鲜花放到集市上,各家小娘子都十分喜爱,叫卖与谈论声
和缓清澈的声音似乎能偶抚平所有焦躁:
“阴魂鸟于此城徘徊不去,相必在静候一场血食,阁下要我对这灭城之灾视若无睹,请恕贫僧无法做到。”
男子神色莫测,死死的盯着和尚,微微露出的尖牙,杀意一闪而逝
白衣和尚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忽而一笑,恰似这三月春风,沁人心脾,若是让外面嬉笑的小娘子们看见,怕是满面羞红,暗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和尚。
宿冥慢悠悠捧起茶喝了一口,认认真真地道:
“此城贫僧因果所系,当应此劫。”
***
不知不觉,时辰渐晚,天色昏沉,火烧云烧的一片昏黄灿烂,映照着小城,铺上层层血色,白天花市中娇美的花朵彷佛染上腥红,变得诡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