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南山的冬日终于到了,一场大雪后,山里山外皆是一片素洁苍茫。
这年的坟南山冷得异常,死了不少的古木植被,山中野兽鲜少出来走动,空中觅食的飞鸟几乎不见了踪迹。
小萝缩在草屋子的围炉旁暖手,陶诗替她擦了擦鼻涕,“明日同我到山下市集,我去买新袄给你穿,看你冻得越发通红简直成了只红萝卜。”
小萝吸吸鼻涕,“自从我有记忆以来坟南山从未这样冷过,你冷么?”
陶诗摇摇头。
“可是你的手为什么一直这样冰冷呢?”
“我生来如此,从未觉得冷。”他拉住她的小手离火炉远了些,“当心靠得太近烫伤了。”
小萝望着火光映衬的那张脸,白到透明,五官像是冰雕一样俊美,“你为何为对我这么好?”
陶诗站起来,走到软塌上抱起半眯着眼的黑猫,抬眼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笑道:“这只猫陪了我好久好久,是我唯一的朋友,你曾救过它的命几乎等于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是来报恩的。”
小萝听得一塌糊涂,起身走到他身边望着他怀中那只凶恶的黑猫,狐疑道:“我救过它?”
陶诗轻轻点头。
“数月前,坟南镇的馄饨铺前你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就是它。”
小萝仔细于记忆中搜寻,终于想起她确实救过一只小黑猫。
山中不知岁月,无聊到极点的时候小萝偶尔会到附近的镇子上一睹人间繁华,因她没有法术怕遇到危险便很少下山,为数不多的一次下山历程中,她于坟南镇的一个馄饨摊角发现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应是方出生不久,柔弱的不行,身上不知被谁弄伤了还淌着血。
她将随身携带的草药磨碎洒到小猫的伤口处,再用布条细细包好,最后买了些小鱼干嚼碎了喂给小黑猫吃,小黑猫渐渐能动弹了她才离去。
小萝仔细辨看陶诗怀中的这只壮硕的凶悍的勇猛而犀利的大黑猫,“……是它?它这是有了身孕么?”
不然怎么短短数月从一个羸弱不堪的小奶猫变成如此凶猛的大块头,这……完全联想不到是同一只。
陶诗还未回答,他怀中的猫愤懑地喵呜一声,那架势欲扑身作战。
小萝吓得赶紧后退一大步。
陶诗安抚着黑猫,笑道,“这是只公猫。”
“……哦。”
秋暮自陶诗的记忆里窥探到这段画面,但却跟陶诗眼下说的有点出处,那是半年前的坟南镇。
小萝确实下了一趟山,随身背的草药换了点铜子,揣着零花钱逛了几条街后寻了个馄饨摊吃馄饨。
躲在对面二楼客房里的一人一猫临窗而望。
陶诗仔细数着,对面那位看似清瘦的姑娘吃了整整五大碗馄饨。
小萝吸着碗底的汤时,陶诗对着窗棂上趴着的黑猫道一声,“去吧。”
黑猫跃下二楼的一瞬,陶诗喊住它,“等一下,你这样子太凶,姑娘家是不待见的,你将身子变小一些。”
黑猫听了,将身子缩小一圈。
“不成,还是有些壮,要柔弱的可怜的最好带伤的小奶猫。”
黑猫有些不情愿的幻成陶诗心中的那款,然后啪叽一声落在刚要起身离开的小萝面前。
这便有了小萝替小奶猫治伤买小鱼干的一幕。
这就是个小阴谋。
可秋暮却猜不出啥阴谋。
只为邂逅荒山头的这只萝卜精?!
此理由,有些诡异。
—
第二日,仍是漫天的大雪。
陶诗携着小萝下山到最近的坟南镇上买新袄。
小萝见陶诗钱袋子鼓鼓的,便不客气的为自己选了两套最新的棉袄一件毛绒绒的挂球大氅,另外让老板娘特意打包了个小包袱,最终,她怀抱着小包袱满面红光走出成衣店。
“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陶诗将竹枝伞撑开,倾到她头顶为她遮雪。
小萝却紧抱着小包袱出去踩雪,“哇,你好有钱哦,银子居然还没有被我花光,那就请我吃东西吧。”
陶诗选了镇子上最大的一间酒楼,因是雪天生意颇佳。
不但有本地人亲友聚会,酒楼各个角落且三三两两坐着外乡人。
都是些功夫在身的人,形貌怪异,有些甚至随身挂着捉妖宝器。
陶诗为小萝夹着盘中菜,小萝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她时不时抬头望望不停为她夹菜的对方,“这里的饭菜好吃极了,你为何不吃?”
陶诗将暖汤盛给她,抹掉她唇角的一粒米,“我喜欢看你吃。”
“那我多吃一点,让你多看一会。”
“……乖。”
热气腾腾的暖汤都不及公子暖,小萝深深觉得这个冬日一点都不冷了,只要看一眼公子,心里便是春暖花开。
她依稀听到酒楼的客人再议论捉妖之事,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叫“凤目”。
小萝听不大懂,难不成此处出了妖怪,凤目?凤凰的眼睛?她在此多年,还从未见过凤凰。
吃饱喝足,随着陶诗走出酒楼大门时,她问:“人们口中说的凤目是什么?”
陶诗拍了拍她的脑门,“你这个傻萝卜是不会懂的,反正不关我们的事,走吧。”他笑盈盈地牵着她离开。
雪地里留下一大一小两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