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看看他手里的手机,再看看面前的雨伞手柄,突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站起来中气十足:“爱扶不扶,不扶滚蛋。”
这位新时代的活雷锋,麻利地收好东西,踩着小碎步回家了,他想着把这段录像给谢三金看看,让他知道,“爸爸”赚钱养家不容易。
他隐约感受得出来,谢三金和他完全是不同的那一类人,那种什么都知道,但是又什么都不说,偏偏得别人殷勤备至伺候着的样子,与凡尘太有距离感了。
这是蒋南昀最讨厌他的一点。
现在这个社会,要想富,不是拼爹就是拆迁户。
然而蒋南昀两样都不占。在盛夏开始前的一天夜里,已经第三十五次,找工作失败的男人,打开老旧的电风扇,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在“嗡嗡”作响的背景音里,打开了自己的支付宝。
人总要面对血淋淋的现实,那个APP里的数字,有时候比想起那对狗男女,更能激励人的勇气。
而蒋南昀的个人财务情况,就是无限趋近于零,挣扎在这道地平线上。更狠毒的是,还有背负的五百万欠款,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时会找上门的债主。这意味着,他不仅每个月要赚到两个人的生活费起码两千元,停车位管理费全年看情况,以及各种考试杂七杂八项目的钱,另外还得想办法把找私家侦探的钱赚出来。唯一的优点是,他暂时不用付房租。
蒋南昀对着空气发了会儿呆,认真考虑自己,需不需要再投一次胎。都说重生是门技术活,看来这次是头先着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熊大头”。他当然对这个人毫无印象,只能用一副刻板地声音问:“你好?”
熊大头开口就问:“你还来不来上学了?司法考试还要不要考。”
蒋南昀头一次听说网络学校还要上课的,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网络学校上什么课?”
熊大头义正言辞地谴责他:“要不是你自己三天两头逃课,不知道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去了,学校怎么会差点开除你,你又怎么会好端端跑去要上什么网络学校,司法考试报名我已经帮你抱了,记得去考啊。”
蒋南昀差点被这种友情感动到,毕竟报名的钱他是省下来了:“谢谢啊,你在哪儿,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
本来蒋南昀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对方丝毫不跟他假客气,满口答应下来:“好。”
“吃吧。”蒋南昀把汉堡和可乐,放到谢三金面前。谢三金也不管他们两个,自顾自满头大吃,其实他也不是对过去的事情完全没印象,他还是有一些模糊的回忆的,比如他感觉要是在他们家,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叨逼叨。
你要是考了第一名,就给发个红包。你要是见义勇为,还是给发个红包,要是你不开心,照旧还是给红包,买买买到开心为止。跟着蒋南昀吃糠咽菜这么久,他无比怀念自己,不愁吃喝的旧生活。
但是他饱含同情心地想:要是找到了自己的有钱爸妈,就得把蒋南昀一起接过去享福。做人,不能没有义气。
熊大头看起来,人如其名,那头围比一般人大了好几个号,站起来看着能打十个。他坐下来,一边对着空调口吹冷风,一边数落蒋南昀:“你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呢,当初我们还说好要做天涯两剑客的。”
蒋南昀:“我之前出了场车祸,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
熊大头一口咬掉半个汉堡:“怎么回事儿?肇事司机抓到没有,我去帮你出气。”
蒋南昀突然有点儿好奇:“我们俩读的什么专业?”
“护士啊,不是我说你,那可
是我们学校最好的专业。做护士,我们是专业的。”
蒋南昀面无表情“吧唧”了一下嘴,实则心里的小人,开心地拿着个彩炮放礼花:退学退得好啊,早退晚退都是退。
“其实这工作多好啊,稳定,你说你看起来这么弱,能干点儿什么?”虽然熊大头说话挺糙,但是蒋南昀能听出来里面的关心之意,不过谢三金就有点儿听不下去了:“那你这么强,干嘛当护士,不怕一针把别人扎对穿儿吗?”
蒋南昀在熊大头发火之前,把自己的汉堡也塞给了谢三金,差点给他噎得背过气去:“这是我远方表哥,这么大人了还生活不能自理,叔叔阿姨叫我带他体验社会的。”
熊大头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你和他,长的一点儿都不像。”
“一表三千里,呵呵。”
和老同学见过面之后,蒋南昀觉得自己需要全力备考,干脆不出去找工作了。他把车卖了,然后成天拿着本书,顺带经营自己的律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