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车抵达神坛,百姓欢声中,最高花车上白裙人手握长剑一跃而下,衣袂决决,胜似仙人下凡。
她步履翩翩跃入主殿,引剑锋割指血,插入大殿中央的符文。金光涌现,灿烂炳焕,神坛开启。
全城百姓伏地叩首,高呼:“请福渠安,驱灾避凶,赐雨甘霖!”
瞬息风云翻涌,遮蔽烈日。
狂风吹得人衣裳猎猎,百姓们纷纷起身,不论是否认识身边的人,挽手交臂欢言笑语,热泪盈眶。
大旱连年,渠安几欲倾颓。草魃为虐,如惔如焚,地裂河枯,饿殍遍野。曾经如何绝望痛苦,现在便如何大喜过望,如痴如狂。
“起风了要下雨了!哈哈哈……风再大点啊!”
“只剩我一个人了,总算要下雨了,我熬到头了!”
“快下雨吧……等不了了,我们等不了了!”
“驱灾避凶,赐雨甘霖!!”
霍家数人围绕主殿结阵,霍清飖拔剑站在阵中心。她望着殿下的大臣,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沉溺在风中喜极而泣,风吹干他们因大旱而稀少的眼泪。
一只瘦弱得仅剩皮骨的小手摸到玉柱,接着一个小小的女童从柱子后面走出。她手里拿着一朵娇小洁白的花。
是真花,因为干旱渠安已经许久没有草木生长。花车上的花也是绸带做成的假花。真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太罕见了。
霍清飖疑惑她何时跑上主殿的,纠结拿她如何。
女童痴痴地望着霍清飖,干裂的嘴忽地扬笑。一张面色土黄的脸上的笑看得殿上众人心里苦涩泛滥。
她跪下来向祭司跪拜,以一副令人愕然的不该属于幼童的虔诚模样。她跪拜完满怀期待地将洁白花朵放在地上。
幼童的一举一动全落在眼里,霍清飖心里着实难受。她是不喜欢渠安百姓动辄作法拜神,一味求神来拯救。
可她自小受尽霍家庇护,在无境山那等圣地修习,对灾难自然没有他们体会深刻。但十几年间,她看也看怕了心疼了。他们有多痛苦,拜神祭祀时就有多虔诚。他们求神拜佛,无可厚非。
她想那朵花应该女孩想要献给殿上为民祈福的人的吧。
人群里冒出个男孩跑到玉柱旁,同样面黄肌瘦。他小声喊:“妹妹,快下来。”
女童高兴地扑进哥哥怀里。
一具瘦小的身躯接住另一具。
“哥哥,我送给祭司姐姐花了哟。”
甜甜的童音出口不久被风吞没。望着他们的背影,霍清飖低声问旁边的人他们是谁。
对方回答:“他们是酒铺安平的孩子。”
安平,那个为百姓取水不幸牺牲的人。
半年前,旱情最严重的时候人们在座深山发现一个溶洞,溶洞里有水。山路危险,几个壮实汉子自愿进山每日为百姓取水。一日山崩,溶洞坍塌,安平和其他两人丧生,留下几个可怜的孩子。
强压下心里的难受,霍清飖下令。诸参祈人各守其位,念诀起阵。
霍家一直被看作渠安第二皇系,霍家子弟从小就坚信,渠安百姓,某种程度上也是霍家的子民,霍清飖并不例外。
但该被百姓寄予厚望的,应该是两个孩子父亲那样的人,霍清飖何德何能受他们喜爱呢?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以最大的诚挚向神祈福,向从不曾眷顾渠安的神灵祈福,拯救渠安百姓,赐雨甘霖。
她不确信天上的神灵,她确信的是自己心中的那位谪仙。
“清飖,不用担心。渠安命数不该尽,雨早晚会来的。”
狂风猎猎,云海翻涌,天将雨。
猎猎狂风,将女童放在玉柱旁的洁白的花朵吹入空中,越飘越远。
女童指着花嘤嘤啼哭,“祭司姐姐,花!”
花朵飞到远处,撞落进阴影遮蔽的人怀里。
穿着破烂的人,磕磕碰碰地跑进兴奋的人群。
这人佝偻身躯,步伐凌乱,嘴里哭喊着不成句的话。
“救救我的鱼,它要死了……救救它……”
竟是名女子,怀里紧抱条干瘪的鱼,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叉在鱼腹。
这时候大家都在欢呼高兴,没有理会她。她在人群里甚至被挤来挤去,踉跄摔倒好几次,每一次都惊慌的护住鱼。不过徒劳,鱼,或说鱼干,最后掉在地上,被人踢开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