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小暑的第二天,早晨起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跑到阳台上望远就能感受到一股热浪。
家里分外安静,桌上小钟的分针挣扎着往整点挪去,正如桌前的小男孩挣扎着做功课,他的脸圆圆的,一头鸡窝似的头发,杂乱无章的盘踞在脑门。
他的桌子蓝汪汪的,就摆在沙发边上,挨着阳台的玻璃门,显得格外刺眼。而他的心煎熬着,就像后背不断受到热气侵扰一般难受。面前是一张好大的白纸,上面印着暑期日记,下面便是黑线画的粗条纹,虽说只有七行,随便读过点书的人都能胡诌出来,但他才九岁,修满二年级不久,对日记甚是头疼。
想当初为了一篇作文,愣是从星期五晚上憋到了周日,最后被老爸打了一顿才写了出来。
不是他脑子笨,就是因为不安分,在凳子上坐一个钟头就好像要了他的命。倘若从小稍加管束下,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以培养出良好的学习习惯,然而现实总不太如意,他的父母时而严厉时而放纵。这得看他俩彼此的状态,家里热战不大多,不过冷战很频繁,一旦开战,他俩都无心其他,遑论自己。
“苏允!”房间里传来暴躁的声音,看来是妈妈睡醒了。
被叫苏允的小孩用力的在纸上写着,他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一会儿妈妈出来必定会瞧见自己正在写作业,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还是那么热……”苏允心里琢磨着句子,宛如手里握着一把刻刀,正好一个字一个字用劲儿的刻出来,那家伙大的,在条纹里真是顶天立地。
有件事苏允不能释怀,方才老爸就毫不客气地将他从床上迷迷糊糊的拽下来,按在座位上叫他赶紧写完一篇日记,限定了时间,八点整必须写完,最迟在他买早点回来时。凭什么妈妈可以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而自己就被老爸粗暴的拉去写作业,这什么世道嘛!
如此严苛的要求,苏允最终还是完成了,且不论质量如何,反正一会儿的游泳馆他是可以去了。
吃过早饭,这几天天气格外好,就像父母彼此的关系一般,大家相安无事,苏允揉了揉鸡窝头,去准备自己的泳衣和帽子。
等他出来,正看见父母因为冰箱里的水蜜桃起了小小争执,苏允不知起因后果,但他不懂的太多了,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们无休止的口舌之争,于是学会了避开锋芒,条件反射似的退回房间去,在里面倒腾了一会儿,等听见妈妈气急败坏地催促自己,他便明白彼此暂且偃旗息鼓。
出门搭公交坐了几个站,外头的太阳火辣辣的,等下了车,走在树荫底下,苏允一个人走在前头,盯着地砖上斑驳的影子。
经过开满花的围墙,转过街角,往一条沿河的路上走去,到了室内游泳馆,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隔壁小伙伴一家带他来的,父母答应了老久才稍稍带他来玩几次,通常来说,遇上他俩和平共处的时机并且双方有空的情况下,可真不多见,倘若是其中一方,基本上不大可能会带他出来玩,于是苏允处在一种散养模式。所以当他的伙伴们已经开始报班学杂七杂八的东西,而他却在沙地上刨坑抓螃蟹,每逢假期就能黑成一坨碳。
进了游泳馆,被前台忽悠着办了张可以游十次的卡,遂到了里面换衣服,当苏允出来时,爸爸问他泳帽呢?
苏允打开自己的小包袱,在干净的衣服里头翻出自己的墨蓝色泳帽。
“我就带了一个。”他说。
等妈妈出来,他们发现少带了一个帽子,馆里规定没戴帽子不可以下水,于是他俩又起了争执,苏允默默的收拾好,从他们背后开溜了。
最后还不照样得在外面买个泳帽,人来人往的,在过道里吵吵个啥呢,
苏允也是不懂了,他先去了浅水区里,温和的水浸没整个身体,他踩着地上的卵石,一点一点将方才无聊的
置之脑后。
就在他发了会儿呆之际,听到爸爸喊他过来,苏允心下不乐意地上岸,往深水区走去,那里一条条分出了八条泳道。
“既然来游泳,就不能只知道玩。”爸爸如是道。
苏允撇撇嘴,态度非常认真的开始狗刨,像条鱼似的到了彼岸,见爸爸还在后头,滑溜溜地往室外泳池去了。
阳光下,显得他格外像个奶油水果杯,巧克力色的小腿以及白花花的大腿,两个层次相互对比相互衬托。
苏允一旦疯起来,两头牛都拉不住,无论对方几个人,熟悉与否,他都可以很容易玩在一起,哪怕最后对方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楚,他都无所谓。
外头阳光底下,是小孩的天堂,这里基本上不会有大人的光顾,前边浅水区里有几只胖企鹅。
苏允先是一眼看到岸边的唐临江,那家伙就是隔壁的老友,第一次来这边还是人家带他来的呢。唐临江不怎么喜欢和大伙胡闹在一起,不过这次他才不管那么多,便拉着他加入大众队伍里。
他鬼点子向来很多,于是提议玩一种比扮家家酒稍微高级的游戏,光是设定就说了好久。
其中两个女孩分别是精灵和人类公主西西莉尔,一位公主的圣骑士,三个冒险者,而作为整个谋篇布局的苏允成了长老兼法师。
苏允清楚唐临江的性格很闷,不太爱说话,所以安排他当圣骑士。
随后游戏开始,他们坐在浅水区边上的棚子里,该地阴凉,他们就像夜晚围着篝火而坐般围着苏允。他现在是长老,只听他故作低沉地说:“传闻在一片蓝色的大海里,有一只巨型水怪,他夺走了公主……”
“不要,”假扮公主的女孩插嘴抗议,“每次都这样,好土哦,等会儿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光坐在那看你们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