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也算是个好师父。楚阔自那日被抱回来一直未醒,伤口溃烂发炎拖不得,他就亲自替徒弟上药、换药,直到三日后人渐渐有了意识。
楚阔眼冒金星,父亲、母亲、仇人,形形色色认识不认识的人影在他眼前打转。 突然大长脸的脸晃过来,脸皮剥了一半,像一片空白薄纸挂在血淋淋的鼻梁上,他一手挥开那影子,听到了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楚阔这才认清楚眼前这人原是师父。
药汁洒在地上,成了大片泼墨山水,黑沉沉的,上面浮了碎白瓷片和一把白勺。
苏子卿不知怎的,一见徒弟醒来,扔下他就往外走。
“师父!”楚阔翻下床,还没缓过知觉的伤腿跪在了碎瓷上,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追上去,自以为解释道:“徒弟不是有意挥开师父。徒儿刚刚醒来,以为是——”
苏子卿站在门口背对他,等他下一句。
楚阔舌尖在口腔里打了一转,道:“以为是欺负徒儿的坏人。”
苏子卿道:“那两人与你有何关系?”
楚阔道:“没有瓜葛,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徒儿一直遵守师父教训不招惹是非,从未敢僭越一步,请师父明查。”
他心道:死无对证,师父就算有心要查也查不出来。
苏子卿放柔了声音道:“没有瓜葛他们为何一直纠缠你不放,你和为师说实话。”
楚阔道:“徒儿句句属实,不敢说谎。当时确实是他们追逐……”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
苏子卿猛然转身,语气陡然变重,冷硬道:“再问你一遍,他们究竟怎么死的?”
楚阔咬紧牙关,道:“是野兽害死的。”
他抬起头,直视身形消瘦单薄的苏子卿:“师父为什么这样问,是有人对师父说了什么吗?”
他有些无言,身上的疼痛和心上的疼痛一齐袭上神经。楚阔眼底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徒儿也险些命丧虎口。师父不关心徒儿饱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伤,为什么一定要追问不休,师父当真不关心徒儿死活吗?”
他照顾他几个日夜,衣不解带,守在身边不离一步,反倒得来徒弟一声质问,当真心寒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