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苏怀庸
江南是个好地方,空气湿润,气候也较为温和,很少看见雪,有时也会来点带着江南气息的雪景。但是中原那种白雪漫漫,坐在屋内守着火炉漫无目的的等待停雪的日子,是再没有了。
苏怀庸最近有些清闲,而他的伤腿还害了点风湿的毛病,虽然他还年轻,但是一到阴雨连绵的日子,他的伤腿就隐隐作痛,但是却又没有那么致命。就像是淡淡的忧愁,不知所从,又不知所往。
王毅最近和他已经很少来往了。
王毅有自己的生活,他现在需要为了自己的一大家子奋斗,还有飞虹。
他抬了飞虹作良妾,之前飞虹多次带着资财接济他,那也是王家经济情况还算不错的时候。但最近整个江南都萎靡的很。
战争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的。
这里的寡妇多了起来,街上乞讨的人也多了起来——之前还都是老妪老叟,还有些毛头孩子,现在多了些本该青壮却断肢缺眼的病弱男人。
整治了一番后,江南又变得落寞了下来,似乎整个江南都在这烦闷的预计沉寂了。
而城外的乱葬岗又多了好些人口,有老妪老叟,有孩子,还有那些男人。
但那些都不关他苏怀庸的事。
他现在忙着自己的业务。
“圣人曰:三人行,则……秦虎,你在干什么。”
“先生——王小胖他,他弄脏了我的书!”
虽然苏怀庸很想笑——孩子间的困惑就是这种事情了。但他还是要摆出先生的威严样子。
“大家都坐好,听我接下来讲解这一段——还有王守礼,你也不能干扰对方,很多事情可以延后一点解决,不是吗?大家都是同学,基本的情谊还是要有的。”
两个孩子皆是一脸委屈的样子。
还不容易挨到下课,几乎没有留下来问问题的孩子——对了,还有一个,李晴。
这个孩子倒是很好学,一点没有那些纨绔学生的坏习惯,出生寒门,但是天生一副清清公子的气度,不骄不躁;虽然天资过人,但是更为谦虚谨慎,是个好孩子,好学生。
“先生,我有些不懂,您在课上提到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什么意思?学生驽钝,暂难理解。”
苏怀庸摇了摇头,笑了,搞得对面这孩子一阵紧张,“我倒不是说你愚笨,只是觉得瑾裕你真的是求知若渴,我上课讲的每一句,你怕是都背下来了——”
“可先生,知而不解,其为惑也。”
“这倒是没错,但你现在恐怕是难以理解——这句话,我认为是要尽其力,行其责,通达之时可以做到兼济天下,为政与朝堂;困窘之时则退于朝野,隐于山林……”
“可先生,为什么困窘之时就要脱离朝野?行他人不能行之事,不是孔子的言行所表?”
苏怀庸摸着书,摇了摇头。
这便是孔子对后世的劝阻了。
他恐别人走了自己的路,明知不行而为之,撞得头破血流而不止-——但一方面劝阻,一方面自己却仍然这么做。这真是不可不谓之圣。
“这你自己好好去想想吧。”苏怀庸垂着眼,似乎有些疲惫。
“学生告退。”李晴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先是缓缓退出了课堂,然后渐渐加速,跑了起来。
听说这孩子是个遗腹子,他的父亲没能回来。
而他母亲一人要做很多活来维持生计,他经常为了节省时间,跑着上下学,早午饭也是隔天做好的带来,省下时间就为了帮他母亲多干点活。
他是这些少年郎里最老成的,也最沉默。
小镇的人都知道,最近来了个教书先生,据说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秀才郎,这个秀才郎长得还算不错,可惜脸上的一道长疤破坏了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平白添了些煞气。但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毕竟男儿郎是不用靠脸来吃饭的。
但他还瘸了一条腿,又经常病恹恹的,没走几步就是一阵咳嗽,然后脸上是咳嗽引起的病态潮红。
他还带着一只和他性格完全不相像的猫。
而这猫的故事是小镇几年来最最荒唐,最最可笑的,连带着它的主人苏怀庸也在小镇闻名了起来。
这猫是只古怪的猫,它有自己的名字——但要说是名字,还不如说是个古怪的称呼——喵小姐。
听苏秀才说,它的名字还不是自己取的,是它本来就有的。
这真是奇了怪了。
而这喵小姐则是一只通体金黄的大猫,比普通的猫大了一圈,若是发起火来,一般的狗都打不过,就像是只没了花纹的大猫。
但是平时却是温顺异常,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讨人喜欢,尤其是那些烟花女子的喜欢。
“喵小姐~”娇奴儿拿着一面精巧的水银镜,对着镜子抛着媚眼,“你说我今天穿那套红的好,还是穿那套白的好?”
喵小姐窝在她的软塌上,懒洋洋的甩了一下尾巴,打了个哈欠。然后才瞥了一眼娇奴儿。
娇奴儿还是在对镜自怜,自言自语地说道,“北妍楼的秦蓁蓁好像已经订了那套醉红颜——还真是一股子风尘气来。”
娇奴儿拿着一支东珠钗凑到自己的云髻上,挑了挑眉,“果然还是这样更适合我,那些个庸脂俗粉,想踩到我的头上,下辈子吧——”
“娇奴儿,我的心肝儿,你好了没,选好了没有,王老爷已经快等不住了。”
就在说话的空当,王毅已经掀开了层层的幔帐,走了进来,“我的好娇奴,今天晚上可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