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南一和许照成为夫妻,一起抚养孩子的第二天,许照开车带着他回老家接孩子去。
在来时的路上,许照还问他:准备怎么教育孩子。
头一次做人父母的林南一十分兴奋,一副急不可耐,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其实一直挺想尝试一下,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
许照侧耳倾听,林南一:“把他挂在吊扇上,拿着竹条转着圈地抽他。”
“……”
许照沉默了。
林南一继续道:“我堂弟只比我小一岁,你都不知道,他可淘气了。属于你转个身不看他,再扭头房顶已经被捅穿了那种。”
“我叔他们打小就惯他,向来只会夸。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他挂在吊扇上,转他个三天三夜永不停歇。”
一提到他的表弟,林南一就又打开了话匣子。
“以前住村里,他可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人。”
“三岁开始就在浇田的渠沟里抓癞蛤~蟆,一抓一个准,晚上回家能拎一袋。”
“我常听大人说癞蛤~蟆碰不得,有毒。谁知道我表弟一点事儿没有!不知道是癞蛤~蟆没毒,还是他比癞蛤~蟆还毒。”
“那时候我们村儿大人吓唬自家孩子都说:‘林满光来啦’!”
“然后不论那群皮孩子在哪儿疯,一听见这声吆喝都撒丫子没命地往自家跑。”
“后来过年回去串亲戚,还听他们笑‘在咱们村,没被林满光欺负过的都不配进族谱’。”
林南一回想起堂弟桀骜不驯的样子,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回城里住楼房之后,我以为我堂弟自此失去了广阔的自由天空,被现实无情折断了双翼。结果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是人才在哪儿都能风生水起。”
“如果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他六岁就得辍学。”
“没老师愿意收啊!学校又不能开除,领导都是说着好话求转学。我叔他们拎着礼拿着钱上门,老师都快吓哭了。小学才六年就待了二十几个班,那同学聚会给忙的。”
“后来初中三年,他两年逃课一年睡觉,毕业就辍学。”
“整天网吧是家,兄弟是妈,黑T恤紧身裤,打架惹事儿闲不住。”
一提到紧身裤,林南一本欲结尾的话就又开始了:“我堂弟的紧身裤也是一绝,他上衣永远黑色儿,下面紧身裤一周能换七个色儿,红橙黄绿蓝靛紫比他发色还花哨。”
“我一直觉得我叔培养方向有问题,应该找特殊人才部门把我表弟招进去,直接投放到敌国,不出一个月,国家地图能再多一块。”
林南一嘚吧嘚说了一堆。
说完发现又是自己在不停地说,许照在旁沉默的熟悉场景。
“你干嘛呢?”林南一扭头看许照。
许照:“这不正听你单口相声呢。”
林南一又羞又气,还说不过许照,只能气鼓鼓地扭头看着风景。
结果看到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的蠢样,再次气到!
两人相处了快一天,许照早就发现林南一话唠的这个属性了。
他有时候是不太爱搭理他,但是也不习惯林南一这么沉默。
许照瞥了一眼身心都极其抗拒地背对着自己的林南一,想了想,开口问他。
“你堂弟经常欺负你?”
林南一愣了神,许久才道:“我堂弟虽然有时候一言不合就连打带骂对他父母,但他对我其实还好。”
“最起码不坏,没骂过我也没打过我,更没
欺负过我。”
因为堂弟小时候基本上都不理他……
“我以前在我叔家住过一阵子,和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他方才畅快地吐槽了表弟一通,因为长大后回想起来实在太好笑了,好笑到他甚至没回想起来那些童年回忆下的荆棘丛生的残酷往事。
现在许照一提起,他突然发现在那个时候,堂弟对自己的不理不睬,已经是很好了。
林南一又沉默了下来。
许照开车空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总是对往事有些避讳和闷闷不乐。
等红灯变绿灯,又变左转灯,林南一听到许照说了句。
“那你不配进家谱啊。”
夏日午后的天燥热,但关起门来,屋子里还是凉快得很。
老家的屋内,刚铺过灰石地砖的地上铺着凉席,上面摆满了玩具,还有一个小毛毯。
林南一坐在凉席上陪他的双胞胎儿子玩儿,许照坐在身后,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书,看得聚精会神。
长桌上笨重的彩电还在放着林南一记忆深处无法磨灭的广告语。
“看前面的帅哥,清爽帅气~看帅哥的发型,清新有型~有飘影,更自信!”
头顶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林南一恍然回想起自己之前在车上所发表的教育言论,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突然大彻大悟。
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舍得打!重话一个字儿都不舍得说!怎么忍心下手教训!
林南一喜欢孩子。
前提是这个孩子可爱又听话,乖巧又懂事。
眼前的两个孩子皆满足了他的要求,他陪孩子们玩儿得不亦乐乎。
“元元,看妈妈给你拼的小火车。”
林南一拍了拍左侧小男孩的肩膀,邀功似的把小火车举到小男孩答应眼前,期待着孩子开心的笑。
小男孩扭过身子看着林南一:“妈妈,我是方方。”
“……”
过了一会儿,趴着作画半天的林南一兴奋地坐了起来,拿着画展示给孩子看。
“方方,快看妈妈给你画的大老虎,嗷呜嗷呜~”
“妈妈,我是元元啊。”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没怎么,妈妈需要冷静一下。
林南一挫败又尴尬,一扭头正好看到许照靠在沙发上望着他笑。
“笑什么笑,你能分出来吗?”
许照不理为林南一这小学生一样的挑衅行为,他合上手里的书,对着两个玩作一团的孩子喊。
“方方。”
“哎。”
“元元。”
“啊?”
“学会了吗?”许照挑眉望向林南一,眼里带笑。
林南一盘腿又坐在凉席上陪着孩子们玩闹了会儿,起身来到许照身旁坐下。
许照瞥了眼他被硌得红红的脚踝,没有说话。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单人沙发上,中间隔着个窄小的小桌子。
说是沙发,其实就是村里木匠做的宽大实木座椅,林南一瘦弱,坐在上面硌得慌,怎么坐都不舒服。
许照余光见他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坐不安稳,弯腰探着手捞起凉席上的小毛毯,扔给了他。
林南一被突如其来的毛毯砸的有点儿懵,回过神来,才不好意思地道了句:“谢谢。”
他把毛毯叠好压在身后腰部的位置,这才坐着舒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