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鸾白玉马车的车轴碾过宫城的长街,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车子一顿,稳稳当当停了下来。
“郡主,永乐门到了。”
朝晖殿前生长着一株参天的梧桐。
传闻当年太祖皇帝初登大宝那天,天降祥瑞,引来了九天上的凤鸟和凰鸟相栖于此。
树下立着巨石上还是太祖皇帝当年亲提的“凤栖梧桐”几个大字,疏朗俊逸。
李明卿仰头,萧萧的黄叶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响声,将她柔顺的墨发轻轻拂动。
张内官道:“郡主,皇上宣您进去。”
盘龙椅上批阅奏章的人抬起头,脸上有淡淡的笑容:“长宁,你来了。”
“参见皇上。”
“请起。”李熠点点头,“琅琊王如何了?”
“父王——并无大碍。”李明卿抬起头,不动声色。
事情旋即变得明朗起来。
北夷兵败可疑。
南楼暗中查探,得知蒙真与朝中重臣来往甚密。
琅琊王府以右相结党弄权,构陷前兵部尚书沈谦为由,向皇上参奏右相,右相下狱之后,南楼刚查到北夷与西蜀有意结盟,便被入侵。
李熠接过内官手上的密函,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殿上只有君臣二人。
“消息可是真的?”
“皇上,这是南楼探子在我朝与西蜀相交的西南边陲获取的情报,为了这份情报,南楼被入侵,原本我们安插在西蜀的据点,都没有了。”
左思右想,皇上的手在盘龙椅上反复摩挲。
“皇上,还有另一个消息,蜀王苍术病重。”
“蜀王病重?!”
“是。”
“西蜀与我们相交甚好,怎么会突然密寻我朝西州十二府的军要图呢?”
“皇上,西蜀虽与我们交好,却从未归附我南朝。北境之乱刚刚平息,不宜再有变故了。况且——”
“况且什么?”
“臣下真正担心的是,西蜀和北夷联手。”
李熠紧抿着唇,思及琅琊王曾经上的另一份密诏,沉吟一会方问道:“你有何主意?”
“皇上大可以派人入西蜀。”
“派人入蜀?”
“一则查探西蜀的情况,二则蜀王病重,自然会引起夺位的纷争。如果我们扶持了将来的蜀王,局势自然不同于今。”
扶持西蜀的国主,就可以借机联手,以御北夷,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想法。
李熠点头。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大问题——何人前往西蜀?
第一,必须是可以信任之人。
第二,要能掌控南楼这样的情报机构。
第三,最好不让西蜀看出他们的意图。
李熠微微思忖,大殿内一派平和,宫灯里的烛火轻轻摇曳。
过了半会方道:“长宁,你可愿意入蜀?”
李明卿不动声色,微微垂下眼眸,果然如她所料。
“臣下谨遵圣命。”
“既如此,朕会派人去王府好生照料琅琊王。”
“皇上,父王已无大碍,只是须卧床静养,还请皇上恩准。”
“准。”
初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昭瑜正在院落中收拾着此次远行的衣裳,仍旧碎碎念道:“这日子再过一段时间就冷了起来,也不知道西蜀那边的冬天冷不冷!郡主,这身广袖暖玉衫又暖和,又
好看,我给放进行李中去。”
“对了,还有汤婆子,暖炉。”
“对了还有上次钟太医开的川贝露,您一到冬天就容易感染风寒——”
“还有素脂斋之前送来了新的脂粉,要不要——”
昭瑜抬起头来,看见李明卿正望着院中的红梅树出神。
“郡主,您怎么了?”
李明卿将案几上的丹青卷起,摇摇头。
昭瑜轻轻叹了一口气。
“收拾好了吗?”
“啊?”昭瑜猛地直起腰来,“还——还没有——”
李明卿扫了一眼昭瑜收拾的东西:“这些,都不用带了。”
“啊?”
“你若都要带上,我就不带你去了。”
昭瑜把手里捧着的汤婆子咕噜往柜子里一塞,皱起眉头当机立断道:“郡主还是带我去吧,我长着腿,能自己走,这些东西没腿,要是遇上个什么变故我还得自己搬!”
“啊呸呸!肯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暗处忽然传来影低沉的声音:“郡主,车马都备好了。”
“启程吧。”
今夜的京都比起往常好像格外的热闹些。
不起眼的两辆马车穿过东平道,西平道直奔西华门。
昭瑜伴着李明卿坐在马车里,小心地掀起帘子,看向京都的方向,不觉流露出几分眷恋:“郡——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昭瑜看着李明卿,墨色一般的长发绾起。
用束带绑住,俊逸利落,看着倒真像个翩翩公子。
昭瑜看得有几分痴了。
注意到昭瑜的目光,李明卿正色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昭瑜甩了甩头,往后倚了倚:“没——”
“停车!这车里面是什么人?”
不远处传来了守备的查问声,原来已经到了西华门附近了。
车夫的声音有些软弱,仍答道:“这位官爷,这车里是我家公子。”
“这么晚了出城去做什么?”
马车帘子掀开,一直纤弱的手握着一块古铜色的通行令,蟒纹中间赫然两个大字“琅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