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间,在驿馆里用过早膳后不多时,公主府的车驾便到了驿馆门口。
昨夜后半夜下过了雨,将城内的石板路冲刷得干干净净,屋檐边上凝结为珠的雨滴,颗颗滑落。
锦州处于低地,已是晨间仍旧还有一层薄雾,街边上的店铺纷纷开门营业起来,街上的行人不少,渐渐热闹起来。
李明卿勾起车帘,只觉眼前的路有些熟悉,马车沿着河道,一直走,不一会儿就有一座桥。
这河道上的桥大都相似,路旁的景观大都也相似。
罢了,她初到此处,可能是多疑了。
搭着帘子的手,刚要放下,蓦地看见“指月楼”三个字,再一看,指月桥就在前面。
沈孟注意到她讶异的神色,出声问公主府的车夫:“管事,公主府在什么地方?还有多久?”
那车夫答道:“前面过了指月桥,往东走一里路便是公主府。”
“多谢管事了。”
下了马车,正面迎上了宁王的车驾,略微致礼之后,宁王的人将马车上一个巨大的鎏金楠木箱子搬进了公主府。
李明卿疑惑道:“管事,今日公主府是有喜事吗?”
“哦!几位不知!宁王殿下与公主素来亲厚,殿下每一次登门都会备上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凭公主挑选把玩。”
沈孟“哦”一声,看见迎面走出来一个美人。
昨日的辞玉一身青色的长衫,今日不知为何竟把头发梳起来,看着尤其利落,连身上的长裙也换成了红色的窄袖衣裤。
“大皇兄。”
宁王淡淡点头,径直进入府中。
辞玉微微莞尔,朝他们走过来:“长宁郡主,安远侯,里面请。”
正当此时,太子的车驾也到了门口,远远看去,那辆车在周围之中,最是不起眼。
那旁边最夸张的,想必是平王的车驾。
车上下来的人,身子有几分单薄,看着温润谦和。
虽然低调,一身绛色的长袍如水般光润,衣襟袖口处无不以天蚕银雪丝绣着回文,腰间是软玉丝镂空编织成的盘龙腰带,饰以泣血石做的玉牌。
此人正是太子斤竹。
“太子哥哥,这是南朝的贵客,琅琊王独女长宁郡主。”
他们亦随之致礼:“见过太子殿下。”
“久仰琅琊王之名,如今得见郡主,亦是平生之幸。”
李明卿微微一笑,恰到好处:“这是南帝亲封的安远侯,沈孟。这位是我父王的弟子,宋青山。”
斤竹略微点点头,反而看着辞玉:“你今日这一身衣服,不是待客之理。”
“那是因为沈侯爷答应了辞玉要与辞玉比试一番,是不是啊,沈侯爷?”
沈孟一怔,微微点了头。
“筵席备在了花厅里,几位请各自尽兴。”
花厅里人到齐了。
在这万花丛中,众星拱月,人比花娇的居然是那个平王殿下。
“郡主,你们可算来了,可是让本王好等。”
花厅正对着一个巨大的水台,水台做成了一面巨大的鼓面。
众人的目光落在鼓面上,久久未移开。
“那个呀!几位应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鼓吧!本王这个妹妹啊,喜欢舞刀弄枪,特意命人造了这一面巨大的鼓来习武。人踩上去,就像鼓槌打在鼓面上,比试起来,连战鼓都不用打了,是不是很巧妙?”
平王的话说得仿佛这公主府,是他的府邸一般。
众人点头:“确实巧妙。”
方一落座,平王又道,“听说今天九妹妹要和沈侯爷比武?”
宁王殿下道:“郡主和安远侯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就让我代为比试,也是一样。”
李明卿讶异地回过头,那个不说话的宁王,居然开口说话了?
李明卿亦对沈孟道:“今天这比试,你若是赢了,是折了公主玉面;输了,是丢了我朝的脸面。”
沈孟苦笑。
“你是打算输还是打算赢。”
“那我得好好想一想了。”
李明卿嘴角含笑,端起桌上的一杯美人面,对他轻轻道:“不许输。”
神色微有娇俏,沈孟心头微微一动。
辞玉款款向这边走过来道:“听说,长宁郡主师承蕉鹿先生,琴技过人,一会我和安远侯比试的时候,还想请郡主助个兴呢。”
李明卿还未答允,辞玉对身边的属下道:“来人,去取我的琴来。”
她——
怕是向来都这般决断惯了吧!
“今日这比试,难得一见,九妹妹的琴虽然不是凡品,却也不够,这万一要是展现不了郡主高超的琴技,也就不能为两位好好助兴了,实在可惜。”
“七皇兄这话是何意?”辞玉面色微冷。
平王挑眉,面带笑意:“本王知道有个地方有把好琴。”
“你——”辞玉缓了缓神色,垂下眼帘道,“那七皇兄带郡主过去取吧。”
李明卿仍旧疑惑,却不得不跟着平王走出花厅,穿过画廊,来到一个别苑。
没有了前面的花团锦簇,别苑内只有几株绿梅,在这秋色里显得格外干瘪,没有生气。平王轻轻推开门,一阵沙尘扑面而来。
这里竟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一般。
房内空空,除了一对瓶镜,壁上之挂着一张琴,亲身通体漆黑,隐隐泛着幽绿,犹如绿色的藤蔓缠绕在古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