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再无外人,许文明方才耐心对封鹂解释:“沐辛这案子不正常,咱们都知道,但你跟那些人说没用。”
封鹂不服气:“怎么没用,至少要让他们明白,我弟弟不是坏人,他不是强奸犯!什么醉酒行凶!从小到大,他又不是没喝醉过,他喝多了什么样儿我们不知道吗?!”
张志附和道:“就是,小木头和师兄弟们一起没少喝过酒,喝多了也就是睡觉,什么时候闹腾过?还他妈的强奸,那娘儿们长得跟个弱智大妈似的,就是奸.....”
见他越说越不象话,谭永强忙咳了一声,打断他:“豹子!”
许文明好脾气地道:“这些狱警,不会听这些的,每个入狱的犯人、犯人家属都会跟他们强调自己多么无辜,他们都听得麻木了,所以你就算说破嘴皮子他们也不会信,而翻案的事,他们这个层次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即便跟他们讲也没用。”
“咱们跟上来接触他们,是为了绕过那些上层的扯皮、推诿,这些基层管教实际接触犯人,与他们搞好关系,沐辛在里面的处境也能得到一定的改善。”
他想了想,又说:“虽然目前看来,接触到沐辛的只有那位甄警官,但你别小瞧赵博这些人,他们虽然不起眼,但有时候能量也相当大,和他们打好关系,不会错。”
封鹂眼睛看着窗外,对窗外飞驰而过的都市街景毫无兴趣,神不守舍地问:“沐辛这案子,真的这么难?”
犹豫片刻,许文明才回答:“咱们华国的国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很多事都有待走上正轨,口号喊得响亮:以法治国,可几千年传下的某些陋习,哪有那么容易改变,所以说口号是口号,口号是理想,正是因为与现实严重不符,才要一次又一次高呼口号,强调目标。”
侧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封鹂,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前几天,我老师已经明确告诫我,不要沾手这个案子,这么跟你们说吧,能让我老师都避之不及的,就是.....”他伸出食指冲上指了指,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张志莽撞,愤愤不平地道:“这不更证明小木头是被他们冤枉的吗!”
前方红灯,车子停在路口,许文明扭头看了看这张年轻愤怒的面孔,示意他看向左前方。
高大的建筑,庄严的国徽、国旗,雕刻着“某某中级人民法院”几个金漆大字的黑色大理石旁,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的老妇人,她手里扶着个几乎与她身体等高的纸板,板子上白底黑字写了密密麻麻的许多字,最上面,一个斗大的“冤”字分外醒目,无数人从她身前经过,无人驻足,无人理睬,老妇人稀疏的白发在寒风中战抖,身体却如被冻结的石像,一动不动。
许文明声音低缓:“那老太太,儿子被判强奸杀人,已经被毙了三年了,但她坚称儿子是冤枉的,几年来风雨无阻到这门口儿来举牌子,有用吗?判了就是判了,死了就是死了。”
“法律上的事,你得拿出证据来说话,就沐辛这件事来说,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作案伤人,你说他冤,你拿得出反证来吗?”
张志梗着脖子犟:“那我就去找证据,那几个作伪证的,只要抓到他们,我不信逼不出实话!”
许文明摇摇头,忽然没了跟这种智商水平的人解释的兴趣。
张志说完话,看了眼闷头开车的许律师,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盯着窗外的封鹂,最后看向身边的谭师兄,师兄向他不赞同地摇摇头,眼神是满是无奈。
张志撇撇嘴,也萎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许文明开口询问:“下面你们有什么打算?”今天他们赶来,就是计划着能进监狱见沐辛一面,现在人没见着,下一步有什么计划,他
需要了解,以安排自己下一步的日程。
谭永强道:“我们哥儿俩您就不用管了,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来就行,我们在京都逛逛再回去。”
许文明点点头,“好。”然后他看向封鹂。
封鹂看了下表,“我订的是夜里十一点半的飞机。”她想了想,说道:“这样,这两天已经很麻烦你了,你把我们送到开天大厦,我去那里见一个朋友,强哥和张志也可以在那边逛逛。”
许文明说:“好。”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开天大厦,好地段啊,你朋友在那儿工作?”
封鹂微微一笑:“是啊,她在那儿开了家小公司,几次邀我去看看,今天有时间,正好过去瞧一眼。”
随即,掏出手机,按下号码拨过去:“小美,你在哪儿?”
车里的男人都不说话,听着她语气轻松地与电话里的朋友订下相聚的时间,“我大约......”她看向许文明,对方知趣地小声报时:“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