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退后一步，靠坐在桌子上，随手倒了半杯水，端起来喝了两口，这才歪头看着甄丙茂，语带探究：“甄哥，怎么回事儿？你这是要保这人渣保到底？”

“他也没那么坏！”甄丙茂无奈地道，他犹豫着是不是把怀疑沐辛是冤枉的说出来，可那只是自己的怀疑，没有一点真凭实据，要解释清楚，非得一番长篇大论不可，而对面这位，明显就不是能耐得下性子听他解释的主儿，而且，甄丙茂深度怀疑对方有没有听明白逻辑推理的那种智力，他成长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他知道，有些人，你想跟他解释清楚某些事那是白费力气！

张军回身把水杯放下，一拍大腿：“好！看你的面子，这次我可以放过他。”

突然来了这么个转折，甄丙茂惊大于喜，没说话，紧张地等着他的下一句。

果然，下一句，张军开出了价码：“那杂碎他打了我三下，我也不难为他，一下两万，一共六万，钱到手，我这次就放过他！”

这价码远远超出甄丙茂的心理预期，他一时无法言语。张军却仍在自顾自地说下去：“至于狱里给他什么处置，那可就不算在内了，我听区长透露过，说要给他加刑，已经打了报告上去，要给他延长刑期。”

甄丙茂抬手摘了眼镜，很有些心累地捏了捏鼻梁，然后又把眼镜戴上，这才开口问道：“要得多了点儿吧？能不能少一些？”

张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甄哥还想替他省点儿？”冷笑了声，一挥手：“你用不着替人家操这份儿心，他们这些做明星的，有的是钱，六万，一点儿都没多要，还没跟他算当着全监的人下我的面子的事儿呢，真要算，再给我十万我都饶不了他！”

出师不利，甄丙茂很有些沮丧，他就做不到那种面不变色唇枪舌剑地与人讨价还价的事儿，呆了几秒，才道：“好吧，我回去跟他亲戚商量商量，这一半天儿给你回话。”说着，转身拉开了房门。

张军没动，扬了扬手，笑着跟他道别：“甄哥慢走，我就不送了。”

甄丙茂心不在焉地回手摇了摇：“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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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之前，闫峰终于得了恩准回了病房，一进门，看见沐辛捧着本厚书正看得认真。他凑过去看：“什么书？”

沐辛把书抬了抬给他看封面：《中医内科学》

“小甄大夫给你借的吧？”

沐辛点点头，眼睛却没离开书本。

“小甄大夫对你真好。”闫峰慢腾腾挪回自己的床位，用手捶着腿，尽管他走得很慢，但这两个来小时的运动，还是让他感到很疲惫。

悉悉索索地抖开被褥，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会，闫峰终于忍不住又说：“哎，小沐，你的事，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就是一直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

从他进门，沐辛便知快要熄灯了，所以他把书合上，小心地放在旁边桌上，随口问到：“什么事弄不明白？”

看了他的动作，闫峰心里十分受用，尽管都是犯人，但他还是从对方的态度中感受到一种尊重，故而对待这位狱友，也愈发亲热起来，侧转过身体看着沐辛，满是好奇地问道：“你是个明星吧？”见对方脸色变动，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入狱前。”

沐辛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说：“算是吧？”

闫峰欠了欠身，表现出十足的兴趣：“那我就不明白了，以你的条件，当个明星不是挺好的吗？来钱快，人又风光，你干嘛非要留着你的学生身份，非得要学医生？”

显然，已不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追问过这个问题，他应付得很是熟练：“做医

生可以治病救人，我一直很向往这个职业。”

对这种一听就是设计好套路的回复，闫峰很是不满：“你别应付我，小沐，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别拿这种官话来糊弄我，老哥我不是无缘无故地问你这个问题的，你跟我说实话，我有事跟你商量。”

沐辛疑惑地看着他，明白对方这是隐晦地提醒自己目前的处境，现在大家都在监狱里，用不着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包装自己，但对方说有事商量，能有什么事？

沐辛犹豫了一下，咳了两声，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终于磕磕绊绊地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多嘴老头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你知道，我妈，她......有病......”

“知道。”见不得他这种吞吞吐吐地样子，闫峰性急地插话，表示自己了解情况。

最难堪的部分不用自己解释，沐辛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许多：“我想，学医，能想办法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