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年轻时在地方那段时间吃了亏，雷国强便再全副身心都扑在部队里，也总会留一只眼睛盯着地方上的事，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能看懂一些事儿，现在面对着与年轻时代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雷国强不得不耐下心来细细解释。

“你知道安小五最开始做生意是怎么起家的？”

雷阳摇了摇脑袋。

雷国强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啊！

可是还是得把话跟儿子说清楚，耐心地道：“我派人查了他一下，他的第一笔生意，是他十四岁那年花了八千块钱，买下了北城门楼子那儿的矿业大楼。”

北城门楼子在京都二环线上，那地方现在是寸土寸金，就算是在十来年前，那地方的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土坯房，八千块钱也买不下来，何况那座矿业大楼现在还在，紧临二环线，五层大楼，连带地上停车场，几百个十平都有了，八千块拿下？简直是天方夜谭！

面对着儿子难以置信的眼神，雷国强肯定地点了点头。

“矿业大楼本是一家韩氏企业，可姓韩的不知怎的得罪了安家，被找了个罪名发落了，那楼，被查封拍卖，价高者得。”

“八千块的最高价？！”

雷国强点头，冷笑：“谁敢和他争？就算是底价，都不应该是八千块！”

“还不是因为当时的安辰远只拿得出八千块！”

雷阳只觉得怒火万丈，现在那楼价值几个亿也说不定！

雷国强拍拍他的手：“孩子，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特别是涉及到人的事儿，多想想没坏处！”

“安辰远做生意，靠的是他老子，都用不着他老子出面，下面的人上赶着就把他喂肥了。”

“你以为他那么多资产，那么多的矿场、农场、房地产都是怎么来的？”

“司法拍卖！凡是涉及案件的，出了人命官司的，那些想花钱买平安的，变着花样地往他手里送钱，他怎么能不发财？”

“这还是他爹从没表过态的情况下，但凡安柱国表露一丁点儿意向，安辰远的买卖会远比现在更做得大！”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想跟安辰远斗，不对付他老子，你凭什么跟他斗？”

“可要想对付他老子，你还不够资格，别说是你，就连我，都跟他斗不起！”

“你以为你们小队长的任命为什么下来得这么快？就连我想压都压不住，你明白吗？”

“这就是给你点儿颜色看，你手里没人了，怎么跟人家斗？还做生意，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

“人走茶凉，老爷子这还没退下来呢，人家的手就能伸得这么长了，真等老爷子退下来你再看，远不是现在这种局面！”

“别以为你在部队里就安全了，部队里怎么了？部队里吃闲饭的有的是！姓安的真要使些手段，压着你动弹不得一点儿都不难！”

“难道就没人管？”雷阳震怒道：“咱们部队里，有纠查队，有纪检委，有军事法庭，难道地方上就没有吗？这么过份的事，怎么就没人查没人管？”

“地方上也有纪检、监察，那机构设置、法律条文齐全着呢，但没人去真正监管执行，那些机构、那些条文就是些摆设！”

说到这些，雷国强显然也很气愤，但他早不再年轻冲动，岁月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阅历的增长，还有几经打磨逐渐温润的好脾气，他自己觉得自己日渐深谋远虑，却从未曾想过，这个词有形貌相近的表兄弟：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那就找人去做啊！”雷阳显然仍残留着与他这个年纪所不相符的天真，尤其在自己的

父亲面前，毫不掩饰地暴露他为人处事的简单直接。

雷国强一阵头痛，却仍然耐着性子给儿子分析：“找谁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你觉得谁会去做？这世上的事，利益关系、人际关系勾连复杂，你觉得谁能抵挡住外界长时间的拉拢腐蚀，威逼利诱？”

“世上的事，只要是人去做，就有漏洞可钻，特别是安柱国已经在那个位置上，你以为有谁敢去动安辰远？”

“再说，就算你去查，也不容易查到把柄，旁的不说，就拿这八千块钱买大楼这件事儿来说吧，你说它不合理吗？可这笔买卖的每一步都严格依照了法律规定、手续齐全，无论你从哪个方面去查，它都合理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