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追下来的人此时已跑到近前,在保安们身后围成了一个大圈,其中有一个中年人挤进群,对着明显是主事人的安辰远小心翼翼地解释:“老板,人没死,他没杀人,孩子还小,不懂事,打他一顿就算了吧。”
“算了?怎么算?”安辰远把目光转移到那个中年人身上,见是个脏兮兮的矿工,“杀人抢劫也能算了,还有王法吗?”
中年矿工慌乱地解释:“不是,他没有,他没杀人。” 领头儿的保安不干了:“我们大伙儿亲眼看到的,他带着一身血从矿长屋里跑出来,不是他杀的是谁杀的?原石还在他手里呢!”
山下的村民也已经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拼命挤了进来,大叫着“努莫哇”就扑上去,对着摁住凶手的保镖拳打脚踢,甚至想用牙咬,被一把推在地上,另一个保镖上去,将她两手拧到背后轻松钳制。
中年矿工试图过去解救,保安又伸手阻拦,一时间闹成一团。
安辰远看了会儿热闹,直到觉得被太阳晒得有些热了,这才挥挥手,叫保镖们制止这场闹剧,待到没人吱声了,这站起来,走到小姑娘面前,指着凶手慢声细语地问她:“你相好?”尽管一腔愤怒恐惧,姑娘还是被这直白的问话问得一愣,随即断然点头承认:“我俩相好!”
他又来到凶嫌面前,仔细打亮了打亮,尽管鼻青脸肿满是肮脏,尽管双眼喷火一腔仇恨,但这孩子的眉眼儿实在是漂亮,安辰远笑了:找到一个新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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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辛在医务室住了两天才被送回监区,尽管处理及时,伤口感染还是让他发了两天烧,回到监区时烧还没退,体温依然在37°5左右,手软脚软地没精神。之所以甄丙茂没再把他留在医务室,是因为监狱里来了调查组,管得严了,不好再留人。
这两天他过得不好,或者说,整个监狱的人都过得不好。过得不好是因为那个逃狱的犯人。
那家伙也是个狠人,他被锁进了悬挂在天井中间的铁笼子里,浑身是伤,又冷又饿,难受,他就拼命叫嚷、吵闹。狱警把电棍绑在长杆子上伸过去电他,他反而叫得更响,吵得整所监狱的人都无法休息。狱警发了狠,不给他解除镣铐,也不给他食水,他就一直不停地闹,嗓子哑了,嚷不动了,就敲打铁笼子,持续不断地发出噪音。不仅如此,因为无法如厕,他拉尿都在铁笼子里,尽管被悬吊在天井中央,但各监室囚门俱是铁栅栏,监狱大楼里空气上下通连,于是整座大楼都如厕所一般,臭气熏天。最后狱警们不得不把他放下来,把铁笼推进厕所用高压水枪冲,这才少了气味,但那人也连伤带折腾病得不轻,为免出人命,副狱长只好下令把他弄进医务室救治。至于狱长李勇,则因为这一出逃狱事件被停职调查,而进驻监狱的调查组,就是为此而来。
这次回监区的过程很平静,A区的狱警特意在犯人上工时把沐辛送回监室,待到晚上例行洗浴时间,排队经过201号房间的犯人才
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有了些指点议论声。
沐辛的伤不益沾水,故而并未跟着去洗浴,独自坐在囚室里看书。监内光线并不明亮,监外排队去洗浴的犯人们吵吵嚷嚷,沐辛却能排除干扰,全神贯注。
忽然一股廉价化妆品的香味扑鼻而来,随即有人凑近了他,一只手就要抚在他脸上,沐辛大惊,本能地侧身闪躲,顺势一把抓住那只手一扭一拧,“哎哟哟”声响起,沐辛这才看清是那个被称作“野鸡毛”的犯人,沐辛手上用力,将他推出去,随即站起来怒视对方:“你干什么?!”
那人跌在地上,娇弱无骨地支起上身,侧头看向他,蹙着眉嗔道:“好大的力气,小哥你弄疼奴家了。”
沐辛一阵恶寒,见监室外众人俱是一脸看好戏的兴奋,不由怒道:“要演戏滚一边儿去,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人毫不畏惧,反而向他爬行两步,脸上带着笑,嘴里不干不净地挑逗:“怎样个不客气呀?小哥,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来呀,小哥的不客气,快让奴家见识见识......”说着,回头向堆在监外看热闹的犯人们抛了个媚眼儿,惹来更大的一阵哄笑。
沐辛后退半步:“你别过来!”
那人反而更快地爬了两步,抱向沐辛双腿,“别害羞嘛,快来抱抱,别跟奴家客气......”
面对这个步步逼近的人妖,沐辛又羞又气。若是几日之前,他不管不顾一脚踢出去就能让这家伙当场吐血,死不了也得半残。但这段时间以来,因着甄丙茂的关系,知道了自己虽然蒙冤入狱,但仍有关心自己的人在为自己奔走努力,胸中那股子毁天灭地的戾气尽去,特别是得知按雷阳的安排,自己本该能够很快脱罪,却因为自己的两次不冷静出手,又给仇人添了把柄,给全心全意救助自己的雷阳添了更大的麻烦,每每看到许律师微蹙的眉头,心里总是又懊悔又愧疚。人就是这样,毫无牵挂时,说话办事便不计后果,心中一旦有了牵挂,行事就有了顾忌。
面前这人再讨厌,自己也不能肆意妄为,快意恩仇,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给关心、帮助自己的再添一丝麻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