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柏紫苏忽然觉得有人提住她的后领,动作一点也算不上轻柔,那人像是拎着一块抹布,直接拖着柏紫苏墩坐在地上,将她朝后拽出数尺。桑儿的刀因此挥了个空,还没来及落下,阁中的灯火便已骤然熄灭。
决云的寒光又忽然从柏紫苏头顶闪过,她隐约看到一道欣长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伴随着这寒光闪过的,则是女子的惨叫声。柏紫苏完全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甚至觉得有什么东西溅在自己衣服上。
黑暗中,一张带着獠牙的血盆大口忽然扑来,吓了柏紫苏一大跳。一切都变化地出乎意料,她搞不清状况,只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半晌,声音总算是渐渐平息下来,几豆小灯这才缓缓被人点亮。阁中的场景已经与方才全然不同,只见二十八舍和乌恩其皆列在阁中,手中押了几个人。柏紫苏擦擦头顶的汗,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原来关键时刻是二十八舍中的一位挡在了自己前面,而昏暗中吓她半死的血盆大口也不过是二十八舍脸上狰狞的铜兽面罩。
方才试图袭击柏紫苏的桑儿,被柏紫苏面前的人齐肩斩断了右臂,变作一团血肉模糊,刀刃上的血淙淙流下,汗珠和血皆溅在桑儿脸上,扭曲的表情和血腥的画面生生让一张俏脸变得十分恐怖。
忽然出现在柏紫苏前面的人则伏下身子,一把捏住了桑儿的下巴,丝毫不带怜香惜玉道:“怎么?还想咬舌自尽?”
话音未落,一声骇人的骨裂声从他手中传来,满脸痛苦之情的桑儿被他如同一滩烂泥似的扔在地上,“脱臼的下巴等回去再给她接。”
柏紫苏借着微弱的光亮扫视一圈,终于发现所有人都朝自己跪着,连带看着便不好打交道的陆文修,此时也静静地单膝跪地,朝她拱手行礼。
只是在妓院抓了一下他的现形,也不用这么道歉吧?这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她陆夫人在家怎么虐待这位昭武将军了似的。
柏紫苏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快起快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夫君何必行此大礼,我受之有愧的。”
所有人纹丝未动,乌恩其这才对柏紫苏身前的人回禀道:“将军,一共抓了八个。”
柏紫苏看着另一边同样单膝跪地的“陆文修”,不禁有些错乱了,她朝面相凶巴巴但却一脸毕恭毕敬的对方探探身子,颤着嗓子问:“你……难道不是我夫君?”
“夫人真是折煞末将了,将军一直委身在二十八舍中,此时不正站在您前面么?”对方连忙解释道。
柏紫苏:“……”
她心里顿时有些混乱,但又很快分明起来。敢情所有人跪的不是自己,而是此刻在自己前面真正的陆文修,白让她过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瘾。可这瘾过完了问题也就随之而至,抓奸竟然抓错了人,闹了个这么大的笑话。柏紫苏捂着脸,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尴尬的气氛再一次散入整间屋子,她对着面前真正的陆文修强撑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呵,呵,呵……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们将军不可能是那种寻花问柳……”
陆文修瞪了她一眼。
混在二十八舍中的陆文修虽然挡着脸,但舒眉朗目,倒是生的很好看。柏紫苏从他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隐约觉得陆文修可能和市井传闻中所说的不太一样。但联想到他方才手起刀落地斩断桑儿的臂膀,此刻的星目含威,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栗,透出的杀气更是不言而喻。
就算柏紫苏再没有眼色,也该知道这一眼意味着什么,连忙悻悻住了声。她缩在一旁尽量不去看躺在地上的桑儿,不知道是过于紧张亦或是被吓得受不住,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陆文修瞥着柏紫苏,心里约莫也知道,柏紫苏一个深宅内院的大家闺秀见不得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如今亲历一遍,必然是被吓坏了。思及此处,陆文修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劈头盖脸的扔在柏紫苏头上。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理会柏紫苏,转而对乌恩其说,“今晚的事情,谁也不许外传。这些人全都带回去连夜审,我倒要看看哪个能挨得过一宿只字不说。”
“是。”乌恩其领了命,迅速带着二十八舍将人押解出去。
此后,陆文修方转身对廖知说:“阿知,妓院里的烂摊子,就劳烦你来料理。”
廖知立即拱拱手道,“廖知明白该怎么做。”
柏紫苏听着周围没了声,料想着众人大概都走了,才从斗篷里探出头来打量。这斗篷又厚又重,被囫囵盖住还真不怎么好受。眼前杯盘狼藉,除过地上的血迹,那些被抓走的刺客什么也没留下。
陆文修手上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金错流云刀,眼睛则死死地瞪着柏紫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