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应该知道，陆某生平杀人无数，向来只和手上的刀讲道理。”陆文修冷冷一笑，“只有李玉菡是陆家的人，李大人以庶充嫡，这事情若是追查起来，怕就不是李玉珊的这种死法了。”

李桓一把年纪，虽说官至五品，但是过于常人的部分大概只有运气。陆文修小他一辈，但是在陆文修面前，他无论是官品还是魄力，终究还是低人一头。李桓叹了口气，撩着衣服“噗通”一声跪在陆文修面前。

“求将军饶过玉珊性命，李桓来日愿当牛做马……”李桓说着说着一把老泪已然纵横。

柏紫苏也没料到父亲为救李玉珊，会给陆文修下跪。她只想冲过去把人先扶起来，却被陆言一把抓住，她震惊地望了望，只见陆言煞有介事地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动。

“我饶了她，但是谁又能饶了玉菡的性命？”陆文修正色道，“玉菡究竟怎么死的，李大人心知肚明。你把玉菡草草掩埋在西山包庇这对母子，现在又旧戏重演替李玉珊求情，还要我把这一切点出来吗？”

柏紫苏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朝陆言挑挑眉毛，只见陆言颔首默认，柏紫苏顿时犹如晴天霹雳。

李桓愣了愣，低声道：“是我对不住玉菡，都是我的错。可是李家只有简儿这么一个独苗儿，我不能让李家断后……要是简儿有个杀过人的娘，那他可怎么过呀……”

陆文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压住自己的怒意道：“玉菡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她拿你当最重要的亲人，你拿玉菡当什么？”

“玉菡……我的女儿。”李桓越哭越凶，手心里拘着老泪，跪在地上哭弯了腰，“我也是没法子呀。”

“没法子？”陆文修皱皱眉头，“那我今天也叫你没法子。”

“陆将军，我李家就剩一根独苗了。”李桓叫得掷地有声，“难道你就不能看在简儿的份上……”

“看在他的份上？他算什么东西？”陆文修眼角满含着嘲讽，“李大人，你是不是该搞搞清楚，这里是陆府，不是你的一亩三分地。何况你把你现在的夫人养在府外那么多年，期间生了李简，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李简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哭泣的李桓忽然一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文修。

“一个娼妓，能跟你生李玉珊，难道就不会跟别人生你的宝贝儿子吗？”陆文修扔了个信封在李桓面前，“当然，李大人也可以烧了这东西，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柏紫苏只觉得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真相，她本以为父亲母亲恩爱和谐，却不知自己已经喜当姐当了十几年。而自小对施以她谆谆教诲的父亲；教她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的父亲；本该是她唯一亲人的父亲，居然就这样纵容别人杀害自己，还要人顶替自己嫁进陆府。

柏紫苏简直不敢相信，一切竟会是这样的结果。李桓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别人会告诉自己，他疼爱了多年的李简，根本就不是李家的血脉。

“你纵着你的妻女，我却不会任由她们为非作歹，何况今日李玉珊给夫人下毒，我更不会随便把人给你。我只会宣称李氏病故，然后把玉菡的棺材从西山迁走。”陆文修淡然道，“李府上只有她才是陆家的人，其他的就算死了，连陆家的鬼都做不了。”

“陆文修，你当真这么无情？我当初真不该允了这门婚事。”李桓怒气冲冲，于是口不择言地指责道。

“坊间难道不是向来如此传闻吗？李大人总不能是第一次听说吧？”陆文修不禁有些好笑，“席子陆府倒是不缺，难不成李大人也想试试，准备和李玉珊一起去西山驾鹤做个伴？”

“我……”李桓顿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复。

“李大人请回。”陆文修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除过李玉珊，你的夫人我也不会放过。她们既然害死了玉菡，就该付出代价。”

李桓见求情全然无用，弄不好连自己都会有来无回。他徒长年纪，却无法对陆文修产生任何威胁。他思虑再三，知道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只得悻悻离开。

李桓就这么走了，把李玉珊留在陆府。

而李玉珊被裹在席子里大半个时辰不能动弹，只觉得浑身发麻血液上涌，甚至还有些喘不上气来。这感觉，竟然比死还要难受，她闹不动了，她只觉得要是能快些死，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柏紫苏看着眼前的场景发愣，陆文修本不想让她知道李桓所做的一切，奈何李桓今天忽然闯来，最后两边都破罐子破摔，彻底让柏紫苏冷了心。

陆文修也知道安慰虽然必不可少但终究起不到太大作用，伤害只能被时间和关心抚平。他回到柏紫苏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那一瞬间，眼泪顿时充盈在柏紫苏眼眶里。她忍着不让声音发抖，轻声说：“你把她打发远些，别杀她了，我知道，死的感觉不好受。”

陆文修点点头，转而叫陆言剃了李玉珊的头发，送到山上的尼姑庵去关着，这辈子也不准她出来。而因为说漏嘴间接害死李玉菡的思雯，被打发去庵里扫地。

这一出闹剧终于在即将天亮时落下帷幕，陆文修轻轻地搂了搂柏紫苏：“李玉珊能饶，她那个娘恶贯满盈，决不能饶……”

柏紫苏却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猛地扑进他怀里眼泪直流，“我没想到，连我爹也会这样。”

“他不配做你父亲。”陆文修直言道，“柏紫苏的父亲分明姓柏，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别哭，李家人才喜欢掉眼泪。”

“可是我……我忍不住。”柏紫苏抹抹眼泪，“这次哭完，我就不做李家人了。”

“你是陆府的夫人，自然早就不是李家人了。”陆文修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说道：“别伤心，你还有我，一切都会好的。”

柏紫苏抽抽搭搭地点点头，“我知道，小时候不管碰见什么危险，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