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紫苏一听才后知后觉，伸手挠挠脖子，果见多了两个大包。

“别抓，等会进屋用玫瑰胰子泡了水帮你涂。”陆文修轻声呵斥上一句，未几语气又立即软下来，“你且忍一忍，涂过就不会再痒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柏紫苏搂地越发用劲，“你不要走。”

陆文修低下头，乌纱的帽檐正抵在柏紫苏额角上，他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虽然天下这么大，可是离开你我还能去哪？你方才一抖便转醒，做噩梦了吧？”

“嗯……”柏紫苏喏喏道，“梦到你头也不回地走，我去抓你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漫长的夏日已经接近尾声，白日积攒的暑气在夜里消散地极快，柏紫苏下意识和陆文修贴近了一些，又仔细回忆起梦中的场景。京中虽然还热着，但是已然近秋，方圆百里都寻不出一棵花树来，梦里的事情自然做不得数，柏紫苏只觉得心下稍稍安稳了些。

陆文修眼中却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忧色，很快却又恢复地一如往常，“别胡思乱想，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怀里的柏紫苏难得如此安稳，她先“嗯”了一声，又捏捏陆文修的后领，撒娇似得说：“你说过的，我是陆家人，我要一直陪着你。”

她话语才罢，就见陆文修的笑颜撞进自己的视线。柏紫苏仰着脑袋，又觉得陆文修笑得和梦境中何其相似，一样温柔，一样如春风入怀。她的眉头难免又皱缩片刻，忽然没由头地冒出一句：“顾大哥……以后会留在京城吗？”

“或许吧。”陆文修也不太确定，“阿良的病药石罔医，更糟的是他自己也没什么要治好的打算，眼下他只想等潘家父子的死讯。今早潘和意外身亡，潘世严通敌证据确凿，要死也是早晚的事。”

柏紫苏叹下一口气，又顾左右而言他，“快到秋天了。”

“等过了秋分，我带你去玉华岫看红叶。”陆文修提议道。

“真好。”柏紫苏的袖子顺着胳膊滑下来，肘弯上的包也格外明显。

陆文修的神色不禁沉了三分，“胳膊也被咬了？”

柏紫苏低低应了一声，没敢多说话。

才一进屋，陆文修就草草梳洗换下圆领常服，又从柏紫苏妆匣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玫瑰胰子。胰子小小一团，香气却馥郁异常，平日洗手净脸都常常用到，既能洗得充分又有滋润的功效，洗完之后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城里几家专做胰子的店铺也向来很受姑娘妇人们的青睐。

陆文修叫下人们端来清水，径自撸起袖子把胰子放进盆里。

柏紫苏坐在床上伸脖子看，还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他说：“泡一泡早点拿出来呀，这个玫瑰胰子全京城就只卖三十块，我抢地特别不容易，带着毛桃儿和毛杏儿排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买到。”

陆文修恍若未闻，只顾提着袖角撩起柏紫苏的衣袖，见她的玉臂上几点红樱，同样没被蚊子放过，不禁有些无奈道：“你不知道屋外蚊子多？”

柏紫苏心虚地笑笑，“只想着早些看到你，我下次不会了。”

面前的柏紫苏从小就爱黏着他，走哪跟到哪，如今依旧一点也没变。看着她这一脸委屈巴巴地认错，陆文修就算有火也顿时消弭于无形。他沾了泡过胰子的清水，画着圈涂在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

陆文修的力道不轻不重，柏紫苏就静静地低着头看他抹。他轻轻抬眸，便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垂着，安安稳稳地样子实在讨人喜欢。抹过胳膊，陆文修又伸手提柏紫苏的衣领，在他后颈上抹了几下。

就算是夏日，陆文修的指尖也微微发凉，沾在柏紫苏身上只让人觉得清爽。柏紫

苏抬眼看看陆文修，眼中带着些疑惑。

“冰到你了？”陆文修还埋着头帮柏紫苏涂胰子水，仿佛能看穿柏紫苏的心思一样。

柏紫苏连忙摇摇头，“不冰。”

“我叫陆言打井水，这样凉一点消肿快。”陆文修又缓缓道。

想来是陆文修是用冰水泡凉了手指，而后才替柏紫苏涂抹。面前的人这样细心，也这样让人动心。柏紫苏只要看着他就眼笑眉飞，故而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嘴角便越裂越高。她朝前探探身子，趁陆文修聚精会神时猛然抱住他，而后蹭在他脸上吻吻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