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了多少麻醉术?”
身后响起男声,扬兮望去,李春时大摇大摆前来,坐到床边,替柳絮整好衣衫及诊脉,确保无碍,回瞪扬兮道:“当真想考验为师罢?”
扬兮摇头,慌道:“师傅,弟子真的不是故意,方才去一趟实战区,我就浑浑噩噩,醒来已对师叔祖……”
“放肆?”李春时装傻,冷笑一声再道:“是心怀不轨罢?实战区,须清心寡欲方可入,你是跳阶的高阶弟子了,相信未入嵏时已有很厚的实战经历,为何还到初中阶实战区?”
扬兮恢复淡定道:“弟子想知道,为何师叔祖好似很嫌弃弟子?相信知道前因后果,就能灭了好奇心,当时就想,既然上不了柳缘峰,就趁师叔祖下峰摘药时来场偶遇求个解释,谁知倚缘嵏也那么邪门……”
最后一句,小声抱怨,李春时当作没听见,认真道:“你师叔祖只是大病未愈,又恰逢你来的这段期间,因此额外无精打采罢了,难不成你真要面壁思过才甘心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怕别人对你有看法?”
扬兮略低头,沉默半晌道:“那不是别人,是师叔祖。”
李春时扶额,后手悄悄握紧柳絮的手求支撑,轻声自道:“朽木不雕。”
“啊?”扬兮一脸纯真,与北风神时判若两人,李春时仍认为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因此不敢轻视,恢复正经道:“方才也说了,你师叔祖需要静养。还有,你如此在乎他,救母恩许是借口罢?莫非你看上他了?”
扬兮速跪好,严肃道:“弟子绝无此意……”
李春时淡淡道:“好了,回去罢,省得你师叔祖忽然醒来,非把你吊起来打不可。”
扬兮速立身,敬礼告退,就寝前,反思李春时那句:莫非你看上他。
“不是看上啊……”扬兮仰卧床上,手枕脑袋,再自道:“是在乎,想守护,为何如此?才刚认识啊……师叔祖向来少展笑颜,虽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但为何见我如见鬼,避而不见?不对,神仙怎会怕鬼?但方才确实见我就想逃啊……师叔祖怕我?”
分析至此,扬兮沾沾自喜,虽不知有多大能耐让神仙也怕他,但终究是不好的。扬兮收回喜乐,顿严肃坐起道:“不行啊……连神仙都畏惧之人必定被当邪秽了,如此更要解释,但师叔祖究竟怎么了?”
好奇心越发旺盛,扬兮彻夜难眠,翌日原想计划照旧,但柳絮昨夜被他折腾,想必也没能下峰摘药,唯打消念头,择日再进行。
出门上早课,竟是李春时代班,黄枝落负责初中阶,令扬兮略心虚。虽然其余五位师叔与李春时是师兄弟,但毕竟李春时已近千岁真人,他们才得缘十余年,难免礼仪俱全,不敢随意攀关系,因此整堂课与黄枝落授课时没两样。
“世人皆知,行正坐端,何惧影歪。”李春时瞥一眼扬兮,边行边道:“世无完人,不过各有所长,勤学苦练。若他无修,恶散流言,受流言者,因在乎而身陷其中,往日勤修也就功亏一篑,若非问心无愧,便是真有所为。此乃复习初学,但愿各位能谨记,就当今日课堂尾声。”
扬兮心知李春时故意提醒,但在乎的远在李春时的理解范围。对于柳絮,扬兮不止好奇,更想知为何有久别重逢的感觉,还有亏欠。
送走李春时,扬兮并未随师叔们上膳堂,而是寻借口悄悄跟上李春时,反正都学过辟谷,师叔们上膳堂不过找初中阶弟子们牵人际。
扬兮清楚自己的人际在哪,因此无视李春时方才提醒,也清楚李春时不简单,便隐身隐息,跟上柳缘峰。
入得书房,柳絮不在,寝室亦空,李春时淡定顿半晌,瞬移而去,扬兮疑惑却未随,留下续隐身息参观柳缘峰,谁知柳絮背着篓子刚摘药归来,顿后悔今日没按计划。
柳絮的气色不算好,却依然忙活,扬兮紧跟后方,忽觉心疼。跟到后院,竟有小溪,水自首座峰,柳缘峰的溪水并未流给下一峰,而是成瀑布洒落山下,无尽头,源源不绝,形成好山好水。
有一亭与灶房并连,通风阴凉,里有桌凳,桌下全是处理药材器具。
柳絮背着篓子带个盆,到溪边清洗药草,扬兮欲相助,却不敢惊动,唯默默盯着,但柳絮眨眼便了事,勾篓绳,托着盆,药草水滴嗒,回亭将药草搁桌上,篓放边,既而到桌下掏出三个簸箕,开始拣药草。
扬兮懂得,作为神仙,法力无边,却选择用劳力,只因修来不易,无需动用自是最好,拣药草时还能锻炼细心与专注力。
周遭平静美好,时而风拂过,吹扬柳絮额前两撮发及衣袂,扬兮悄悄坐到对面板凳,欣赏柳絮专注的模样,也不无聊,但愿能如此静静观赏下去,不被李春时驱赶,也不会被柳絮排斥,扬兮享受其中,不觉肘搁桌,手托半边脑袋准备闭目养神。
心里如此打算,却迷迷糊糊见柳絮停止拣药草,略显难受,既而捂住心头强忍不吭声。扬兮顿精神,方要立身,柳絮已喘几口气继续忙活,但气色比之前略差。
扬兮稍松口气,那一瞬,不知为何似曾相识,此刻欲前关心,却碍于身份,默默又坐好,已没心思闭目养神,静赏柳絮,打从心底想知他如何带着心疾活近千年,除了克制情绪与激烈活动,还得有耐心,兴许久而久之习惯了,最终成日常,却实在想不通,神仙的病为何无法用法术根治。
柳絮拣好药草,下一步自是放到外边架上晒干,扬兮欲助又顿,此刻是隐身息而来,不能被发现,待回神,柳絮已入屋,扬兮紧随,此次跟到寝室。
扬兮打量四周,书房寝室隔大半墙,书房可通寝室,却各有前门,若知主于寝室而书房门闭,自是直接问候寝室门,由于昨夜情势慌乱,扬兮也没来得及观察构造。
恰逢午休,柳絮许是真累了,卧床便睡,双手搁腹,非常安分,扬兮坐到床边,忆昨夜所为,移换根路的法子确实费神,但除此之外,已无他法。
又忆李春时曾道知,柳絮心伤愈合后,幼根生岔,已非普通心疾,但安飞生神通广大,不可能不会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