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今儿个的大事怕就数长亭醉仙段闲堂在万柔坊前的题诗了。不知多少人挤着去瞻仰这位大才子的书法真迹。
而当事人段闲堂却是在客栈里足足睡了五六个时辰才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其实他本来还计划再睡几个时辰,但……
他实在太饿了。
顺手从地上抹了一把泥灰涂上那张玉似的脸后,他才磨磨蹭蹭下了楼,计划着去街边要一碗阳春面。
坐在摊边百聊无赖之时,段闲堂算了算,大概今晚那叫做乐儿的姑娘便会把不下二十两的银子连带着洗干净的月牙袍一齐放在万柔坊背后那堵旧墙边。他嘱托的事情,多半她也会应允。想到这里,段闲堂不禁嘿嘿一笑。
加上昨天这笔,这般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已经做了三门了。
不过……段闲堂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还真是低估了盛京人们的热情啊!
这才不到一天,街上的铺子上竟然就已经出现了什么《长亭醉仙爱上我》、《霸道醉仙的傲娇小逃妻》一类的话本子,购买即送长亭醉仙画像一幅。他方才似乎还瞥见一家茶馆还拉了幅字,说是推出了什么“扒一扒长亭醉仙和青楼女娥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全新大型说书系列。生生是把之前苏、杭的那两位现今花魁的陈年旧事都和他段闲堂扯上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添油加醋成了长亭醉仙和三位青楼女子至死不休的凄美爱情,听者似乎还不少。
段闲堂郁闷地嚼着嘴里的阳春面,腹诽着长亭醉仙这样酸溜溜的称谓定是牧书那小子取的。虽然对这新外号不太满意,但一想到那莽子和一群文人咬文嚼字争论一个“带仙气”的名号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吃饱喝足,段闲堂优哉游哉晃荡在街上,正觉得无趣打算回客栈时,一个男子从巷子拐角处冲出来拉住了他。
段闲堂一惊。这人什么时候跟来的?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怕不是他的人阴魂不散地跟到盛京来了……正打算甩开他时,只听那男人幽幽道:
“公子,要票吗?”
……敢情你神神秘秘的样子是搞推销的?
段闲堂松了一口气。是卖票的吗……不过他最近这半个月倒确实挺闲的,反正那京宦权势滔天的样子,他可不敢贸然离京。找点事做也是不错。
“哪家戏院?”
男子摇摇头,满脸堆笑道:“不是戏院,也不是杂耍班子。”
“哦?”段闲堂来了兴致,“那是什么?”
男人嘿嘿一笑,凑近段闲堂小声道:“清谈会。”
清谈会?段闲堂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他倒是好久没去过了。
自从他十三岁把那书呆子老头辩得哑口无言去隔壁工地扛木材后,好像就再也没人邀请过他去清谈会了。不过……就算他太久没去,但好歹知道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精神和学术交流欸,什么时候这玩意儿是要买票才能去了?
男人好像看出了段闲堂的疑惑,笑眯眯拽过他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清谈会可是当今国学府诗学教习袁任虚先生和前太傅白公老人主辩的,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这个旁听大师辩述的机会啊!”哇塞!这位公子手臂摸起来的感觉真好!虽然还隔着厚厚的一层衣料,但凭借他多年出入南院的经验,这位公子虽然满面泥灰,带着些温文儒雅的气质,但凭着这手臂他敢断定:这公子定是个练家子!就算力气上也许比不上码头搬运的汉子,但撂倒他应该是轻轻松松。不由得小心翼翼而又不舍得松开了段闲堂的手臂。
……段闲堂挑了挑眉。这男人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是在想啥……但段闲堂真正的关注点却不是在这上面。
清谈大师?虽然听这卖票男子所言,可以知道这二人在学术和政治上的成就确实不假,但清谈和单单的学术可不能相提并论……自打小起清谈就是段闲堂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虽然十三岁后没什么人敢和他清谈了,但段闲堂自己却是收集了不少《清谈杂选》之类的书籍,并且照着每一个辩题进行自我辩论,争取把败方观点辩述成功,因此清谈能力早就达到了质的飞跃,倒不是他说大话……在他面前还有人说自己是清谈大师?除非是魏晋名士竹林七贤从土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