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芸凌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沿着老房区遛了一圈,碰上骑三轮卖早点的大姨。
大姨常在这一片卖早点,孟芸凌混个脸熟,回回不用张嘴,大姨就知道他想买什么。
“小孟,还是老样子?仨糖糕俩油条,外加一碗豆腐脑?”
“嚯,您行啊,嘴皮子都练出来了,还挺顺。”孟芸凌站大姨旁边,看糕点在油锅里汩汩翻腾,“今儿不要老一套,给我来一个糖饼,俩煎饼,两碗豆浆……有千层饼吗?再给我来份千层饼,多刷酱。”
“哟,交女朋友啦?怎么口味都变了?”
“没有,媳妇回来了,他爱吃这一口。”孟芸凌眼尖,发现三轮踏板上放着口锅,稀罕地掀开盖子看,“您这弄的什么好吃的呀,还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呐?”
大姨拍孟芸凌肩膀:“我藏点什么你都能找着,不准吃啊,那是给我大孙子炖的红烧肉跟卤蛋,他放假从苏州回来,我待会还得去接他呢……臭小子,你把卤蛋给我放下!哎哎哎,吃卤蛋就行了,甭吃肉——”
说话间,孟芸凌一个卤蛋已经进肚了。
眼看他要拿第二个,大姨一筷子敲过去,嗔骂:“住嘴住嘴,别吃了,待会再噎住。”
孟芸凌没打算吃,钱放进钱盒里头,扯个塑料袋,装进去俩卤蛋:“大姨您手艺真好,自个吃太屈才了,我给我媳妇带两个。”
“傻小子,大姨跟你闹着玩呢,我还真能不让你吃啊?”
“哎,谢谢您大姨,回头我请您听相声。”
大姨淳朴地摆摆手:“我哪有时间听你们那玩意儿,二儿媳妇怀孕了,天天都得给她弄好吃的。孟儿啊,姨跟你说,要孩子一定得早要,你们年轻人忙,要的早点,老人还能帮忙带。你要是要的晚了,像我们家,大孙子都上大学了,小孙子还在娘胎里呢。我这两年身体不好,帮她洗个衣服都困难,现在孩子还没生呢,照顾大人还简单,等以后孩子出生,到时候我能不能伺候过来都不一定。”
孟芸凌啃着糖饼,站在三轮车旁边听大姨发牢骚。
“养孩子受罪的很,小时候抓屎擦尿,长大了供他上学,大学毕业了吧,你还得给他操心买房子买车结婚。像我们家小儿子,年前谈了个对象,都定好结婚了,婚礼前三天突然改口又要十万,说是他闺女的弟弟去外国留学,想让我们替他们家出这笔钱。”
孟芸凌噎了一下子:“还有这么过分的事儿呢?”
“可不是!”大姨这火气噌就上来,“你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他们家孩子留学,让我们家拿学费,凭什么呀?!我辛辛苦苦卖早点,好不容易攒点钱,全给仨儿子搭进去。这要娶三个好儿媳妇也就算了,我认,你看看我们家这三个都是什么玩意儿?”
孟芸凌:“什么玩意儿?”
“大儿媳妇好吃懒做,二儿媳妇天天花钱,弄了个什么呗,里头欠好几万,这小儿媳妇吧,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叫她小儿媳妇。未婚先孕,抽烟喝酒,胳膊上花花绿绿全是纹身,没一块干净的地方。”
孟芸凌咽下糖糕:“十万那个?”
“不是,甭提了,这个比十万还差劲呢。”
唠了会家常,天光大亮。
孟芸凌扯张纸,擦擦手,拎着早餐离开早餐摊,去豪泰找叶南墨。
昨天弄出那么大一误会,孟芸凌站在酒店门口,眼睛一个劲儿往前台瞄,瞅半天没瞅见昨天那姑娘,放下心,推门进去。
昨天没去叶南墨房里看,到二十层,孟芸凌顺着走廊,瞅着门牌挨个找。
到贰零壹陆门口,停下,深吐一口气。
腾出一只手刚要敲门,门从里边打开了。
“怎么才来,我一直等你。”
叶南墨刚洗完澡,半长头发散在白浴袍领子上,大约是没睡好,面容有些稍显疲惫。
房里暖气开的很足,叶南墨全身只套了一件浴袍,两小截肌理分明的小腿露在外头,脚踝细白,整个人泛着说不出的慵懒。
孟芸凌面皮微红,拎着早餐在门口踌躇了几秒,进去:“你怎么起这么早?这才七点半,不再多睡会?”
“早起惯了,睡不踏实。”
房子里外两层,外边算是个小客厅,大露台,液晶电视,一张小茶几摆在中间,水晶烟灰缸里丢着一小堆烟头,少说也有十几个。
孟芸凌把早餐搁在桌子上头,看着那些烟头,心疼地嘀咕:“怎么抽这么多烟啊?不要肺啦?”
“没有。”叶南墨洗手,咬着皮筋,随手把头发扎在脑后,“刚出道那会睡的少,拍戏的时候老困,就跟导演一起抽烟聊剧本。时间一长,慢慢就有瘾了,嘴里老得咬点什么,要不难受。你给我买了什么好吃的,这是煎饼?”
“正宗南河杂粮煎饼,特好吃。”
“这个呢,这什么?闻着还挺香。”
“千层饼。”孟芸凌说,“我记得上学那会你特喜欢吃这个,卖饼那阿姨还只在下午第三节课卖,没办法,我只能翻墙出去买好千层饼,然后在门口等你出来。”
叶南墨没听懂似的,抬头看他:“我以前爱吃这个?”
孟芸凌笑:“是啊,怎么,你不记得了?”
叶南墨没说话,夹了块饼,慢慢品尝。
孟芸凌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吃,说:“你真不记得了?那你还记得什么呀,烤冷面,水果茶,煎饺,小笼包,烧卖,张记炒饭呢,张记炒饭也不记得了?”
叶南墨摇头。
“不会吧,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孟芸凌挠后脑勺,开玩笑,“怪不得老祖宗说贵人多忘事,现在就忘记这么多事儿,再过两年你是不是就得找个贴身助理,专门替你记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