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芸凌睡醒时,叶南墨不在房里。
桌子上只有一张纸条,我这几天行程比较多,你照顾好自己。家具还是你来选,我跟小宗说好了,你有空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带你去何老板那里。
署名是长长的一条线,上面写着,Love,土。
刚睡醒脑子不灵光,孟芸凌寻思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土是啥意思。
他叫孟芸凌,是白云,叶南墨是墨,所以叫黑土。
但这一个土字也太搞笑了。
到下次录制前,他都没有行程,洗漱完发了会呆,决定去警察局看看今跃。
刚出酒店没多远,电话打过来。
看见上头的来电人,孟芸凌停步:“今跃?”
“哈哈哈,孟哥,你在哪儿呢?吃了吗,我请你吃早餐。”
今跃声音听起来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像蹲过局子。
孟芸凌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出来了?真的假的,怎么回事儿啊?”
“唉,说来话长。嘿嘿嘿,你知道吗孟哥,我昨天吃到了超好吃的黄焖鸡米饭,还有炸鱼柳,鲜榨橙汁,跟花生汤圆。你记得上回那小白兔吗,他昨天专门给我送饭来了。”
“我知道,徐墨是吧?师父跟我说了。”
电话那边刺啦刺啦,有很多杂音,听起来还有拖拉机跟牛叫。
孟芸凌好奇:“你在哪儿呢?我怎么感觉你在乡下啊?”
今跃光顾着打电话,没留意脚下,没走两步,踩了一脚泥巴。
他骂声操,找棵大树扶着蹭蹭鞋底,说:“我是在乡下啊,我爷爷昨天晚上专门跑局里捞我来了,还说这段时间让我老老实实在乡下改造,等什么时候反省透了,再把我接回去。孟哥你来玩吗,这儿可好玩了,青山绿水,离南河又近,半小时就到。”
“你去乡下,跟师父说了吗?”
“说了,师父骂了我一顿,嘿嘿。”
“……”这怎么,挨骂这么高兴吗?还嘿嘿?
孟芸凌:“你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用给你带点什么吗?吃的用的,你赶紧想想。”
“不用不用,你把自个儿带来就行了。孟哥你记着是阳城啊,阳城直达车,车票二十五块,售货员要是跟你要三十你别给他。”
“行了,在那儿等着吧。”
厢月社这帮师兄弟都是爱玩爱跑的主儿,回回出去巡演,前一天肯定不在酒店待着,必定得到当地最好玩的地方逛一圈,吃点美食才满意。
阳城这个地方,很早之前钱芸修去过一次,当时厢月社没今天这么大,索月绍每个月都会派弟子下乡免费演出,慰问贫苦百姓。
钱芸修当时和小搭档梁尽童一起坐车去阳城,去的时候俩人兴致勃勃,红光满面,等再回来,梁尽童黑了三个度,瘦的像只小猴子,孟芸凌都没认出来他。
就连钱芸修那么好脾气的人都说,阳城不是人待的地方。
大巴车一路颠簸,半个多小时,售票员扯着嗓门喊:“到了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下!别磨蹭!”
一车统共没几个人,孟芸凌跟着他们往车下走,前头有个妇女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两个孩子,剩下一个五六岁的二丫头,哭着拽着妈妈的衣服下台阶。
公交车台阶高,小姑娘腿短,妈妈忙着哄怀里的老么,又没功夫管她,揉揉眼的功夫,她大叫一声,朝下面栽过去。
孟芸凌,一把捞住小姑娘,把人抱起来。
妇女没看见这一幕,听见二丫头哭,骂骂咧咧地吵她:“哭哭哭,哭什么哭!我带老大去城里买药,你非得跟着,你跟你爸爸在家多好,一点都不让人省心的赔钱货!”
小姑娘吓坏了,搂着孟芸凌脖子大哭:“他不是我爸爸!他不是我爸爸!”
“他咋不是你爸爸!你老母嫁了他,他就是你爸爸!死丫头,怪不得庆哥说你跟他不亲,原来你一直都不把他当爸爸!”妇女下了车,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回身要打二丫头。
看见孟芸凌抱着她,一愣,凶神恶煞地把二丫头抢回去,扯着嗓子骂脏话:“你抱俺闺女做啥?!俺告诉你,俺男人可是阳城最厉害的,看你长得白白生生,干的事儿咋这么龌龊恶心?”
妇女嗓门大,这一喊,下车的那几个人纷纷往这边看。
孟芸凌尴尬:“大姐,我不是拐卖孩子的,你家小姑娘刚才摔倒了。”
妇女不信:“你长着嘴,当然怎么说怎么是!这年头人贩子都是好声好气的,哪有人会把拐小孩仨字写脑门上?”
二丫头扯扯妈妈的袖子,打着哭嗝说:“妈妈,叔叔不是坏人,你别骂叔叔……”
“你脑子进水了你!跟庆哥那么生分,反倒替别人说好话?跟我回家!”
妇女在二丫头背上拍了一巴掌,连拖带拽把几个孩子带走。
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散场,孟芸凌望天三秒,叹口气,给今跃打电话。
号码刚拨出去,一个大傻个穿着一身黑,呼哧带喘地跑了过来:“孟哥孟哥孟哥!操,累死我了,妈的这破大巴车每次都停这么远,往里头开点能死啊?”
“今……跃?”
孟芸凌震惊了,“你头发呢?!”
今跃摸摸紧贴头皮的一层青头发茬,“哦,剃光了。好看吗哥?是不是比以前爷们多了。”
孟芸凌难以形容,今跃这个发型,简直就像刚还俗一个月的和尚似的。
“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短了?”
“还行还行,年轻嘛,啥发型都尝试一遍,反正长得快。”
一晚上没见,再见到今跃,孟芸凌感觉他变化不小。怎么说,反正身上那种纨绔子弟的气息少了很多,比以前也更稳重了。
“说说吧,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出来的?”
这边只有一条公路,灰色的一条直线,直通地平线,路两旁全是田地,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土黄色,和繁华都市完全不同。
今跃跳下公路,沿着土埂踱步,说:“也没什么。哥你知道吗,我昨天去警察局的时候,看见了路边一对情侣,女生想跟男生结婚,男生想跟女生分手,女生把钻戒都买好了,可能她也想到男孩会拒绝她,所以特意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单膝下跪向男孩求婚。结果男孩一点没给她面子,打掉戒指扭头就走,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一个疯女人。”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个女孩就哭了呗,一边哭一边骂男孩没良心,自己这么喜欢他,啃两个月馒头给他买游戏设备,他也答应了会跟自己结婚,结果到头来,自己钱花了,尊严没了,还什么都没剩下。骂完男孩骂自己,男孩眼瞎就算了,自己比他还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王八蛋,自己把心都掏出来扔他面前了,他照样装傻充愣,明知道自己什么想法,硬是装的像二百五似的。”今跃看一眼孟芸凌,似笑非笑地问,“孟哥,你说这男孩过不过分?”
“……今跃,你什么意思啊?”
今跃不走了,望着孟芸凌,一阵傻笑。
笑的孟芸凌直发毛:“笑什么?脑抽了?”
“不是,孟哥,我——”今跃马上就要说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没事儿,嘿嘿,你能来就好。”
“不是,你这一口一个嘿嘿,一口一个嘿嘿,哪来的口头语啊?都不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