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飞心里已经有了两个方向，但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第一，假如宋昭西不是凶手，那么神秘人第一次是为了让宋昭西做替罪羊而出手，失败以后，反而帮宋昭西洗清了一部分嫌疑，那么他们再对宋昭西下手就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

第二，假如宋昭西是凶手，电影院杀人案是他做的，那么后面这一系列事情，要么是他自导自演，要么是他另有仇家。

第二点想不通的地方，其实算是唐飞心里对宋昭西的偏见，那个怂包要是能一个人把调查组玩得团团转，未免演技太好。

唐飞咬着笔杆思考片刻，头也不回地问宋昭西，“我最后确定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光是最近发生的，也有可能是过去一年，过去三年，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跟什么人结仇？”

半晌，无人回应，唐飞回头去看，发现宋昭西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泡面一口没动，热气腾腾的，馋得瓜子儿口水都流了好几波了，频繁的伸舌头舔鼻头。

这小子！唐飞走过去打算一个脑瓜嘣儿弹醒他，却在看见宋昭西安静平和的睡颜后，放下了刚刚抬起的手。

不知为何，唐飞觉得他在宋昭西脸上看见了多年疲惫后难得一刻的放松。唐飞从业这么多年，阅人无数，有时候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可他却有点看不懂宋昭西这个人，认识他的这些天，有时候觉得他幼稚笨拙的不像一个24岁的人，有时候又觉得他温和柔顺的皮囊下，沧桑的不像一个24岁的人。比如现在。

办公室里没有猫粮，唐飞打开笼子，给了瓜子儿一个警告的眼神，把泡面放进去，没想到这猫扒在桶边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什么傲娇尊严都抛到了脑后。

宋昭西迷迷糊糊睡着，他好像听见了唐飞的话，可他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回应，沉沉的黑暗拖着他下坠，坠向无底的深渊，可他却不觉得恐慌，反而有一种解脱了感觉。

跟什么人结过仇吗？

应该是有的。可那段记忆被他封存了许多年，那一桶陈年泡菜都发霉变质长虫生蛆了，又何必拿出来恶心自己，恶心别人呢。

小时候，妈妈总告诉他，要记住好的事情，忘记坏的事情。

可午夜梦回，他还是时常想起那个夏天，那个没有开灯没有空调的霉闷的房间，那个翻着白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凌晨六点的时候，宋昭西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是徐璐打来的电话，宋昭西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但发生了那样的事，他肯定不能继续在电影院工作了。

徐璐给他介绍了朋友的便利店，三班倒，可以根据自己时间分配，也比较自由，因为是璐姐朋友，所以免了健康证那一条件，但是要简单培训一下，试用两天，宋昭西赶紧答应下来，说是上午就过去。

挂了电话，宋昭西醒了醒神，终于开始诧异。

几年了，他从来没在半夜两点到早晨八点这个时间段睡着过，但是昨天竟然破例了！难道因为在局子里有安全感？？？

难得在该睡觉的时候睡了个好觉，宋昭西不免有些开心，精神头也十足。他回头看了看，发现唐飞躺在白板前的椅子上还睡着，脸上盖了本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此时此刻睡得正香的唐飞恐怕还没意识到，往后他们局子里会多一个宁死也要时不时舔着脸蹭睡的嫌疑犯。

宋昭西麻溜的上楼把扫把拖把抹布拿下来，赶在所有人上班之前做好了整栋楼的保洁工作，还给唐飞买了爱心早餐，当然了，在唐飞面前越来越穷得理直气壮的宋昭西，在早餐下面压了张便条，希望唐大队长能自觉把早餐钱报销到他的工资里。

便利店在地北大学附近，宋昭西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跟在店长屁股后面听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培训，熬到中午，加上昨晚也没吃东西，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他直接在店里买了桶泡面，坐到窗边的吧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心满意足地喝掉最后一口汤后，他才注意到身旁隔了两个座位的青年。那人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毫无食欲的搅拌着面前的一份盒饭，又用叉子狠狠戳里面的西兰花，每次叉上又不吃，就只是发泄性的戳来戳去。

似乎感受到宋昭西灼热的目光，那人突然转过头来，枯黄的脸上那双充斥着血丝的骇人的眼睛，干裂的嘴唇，让宋昭西懵了一下，直到那人丢下盒饭匆匆跑出便利店，宋昭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边追边喊：

“常乐，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