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桀嘴上骂咧咧，身体倒是很诚实。耳热心跳不说，肾上腺素飙升，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乾坤呼吸缓慢沉重，还维持刚才的姿势，似乎很不舒服，眉毛都聚在一起。

“很难受吗？”骂完看他这副鬼样子，章桀又于心不忍，就蹲在窗影里替他按摩头部，一直到乾坤眉心舒展开，呼吸声也平稳下来。

窗帘没关，清晨的日光打亮了满屋子，看着也还是冷。屋里的热气渐起，乾坤揉着太阳穴，头痛欲裂，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

床上被子还算整齐，原本乱糟糟堆在床边的毯子搭在被子上，边角对得整齐。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全收在门口快递纸箱里，地板上的污渍消失了。

外面蒸锅提示音突然响起，乾坤飞快起身查看。外间也是空空如也，次卧门大开着，没有人，没有行李，没有温度。乾坤伸手往身上摸手机，才发现衣服也被人换了。

“干嘛？”张子晨的声音慵懒松散，还打着哈欠。

“你昨天是几点从我这儿走的？”

“你睡了我就走了啊。12点多吧。”张子晨哈欠连连。透过电话，乾坤听见暧昧的女声在一边儿询问了句什么。

“我家是你收拾的？”知道不可能，他还是问了一嘴。没等他回答又加了一句：“或者你走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

“没有，你接着睡吧。”乾坤挂了电话走进厨房，电饭煲里温着紫米粥，看上去放了有一会儿了，米泡得很粘稠。边上蒸锅里用水煨着一碗解酒汤和一碟日常青菜，水已经快要熬干。

“是你吧。”乾坤轻声呢喃，拿起琉璃台上的玻璃杯，浓稠的蜂蜜在杯底沉淀得金黄匀称。他端起杯子，笑意苦涩。

昨晚张子晨把乾坤护送回家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他惦记弥补被他放鸽子的女朋友，赶回去陪人家补上晚饭，吃到一半又收到乾坤的电话。

好在女朋友善解人意，没为难他，放他去看铁瓷是死是活。

在张子晨的记忆里，乾坤很少这样不惜命。素常极端理智的人开始想买醉，一定是大事儿了。比如上次丢了他的二队。到底是同窗好友的情谊，他舍命陪君子，拼着被新任女友骂留下跟他一起借酒消愁。

张扬那一瓶伏特加把乾坤灌得够呛，但也没多久他就醒了。张子晨到的时候，乾大队长正喝外卖送来的第二茬。

乾坤喝醉了很安静，只知道猛给自己灌酒，好像肝脏不是自己的。张子晨一瓶没下肚，乾坤已经两瓶啤酒喝完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出手阻拦：“你别喝了，喝坏了肝没人赔你新的。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因为什么啊？”

乾坤一言不发，挣掉他的手。张子晨也不是吃素的，反应极快地又给扣住：“我他妈真是吃饱了撑的，好好的温香软玉我不去陪，鸽了约会看你在这儿撒酒疯。”

“约会。”乾坤卸了手上的力气，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丫的别跟我说你为了那个直男啊。”

“起开！”乾坤没挣掉张子晨的手，干脆一用力带着一只多余的手，把酒瓶送进嘴里。张子晨被他拽得手疼，脾气也上来了：“我靠，你不是吧。就为那么一个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至于嘛你。”

“不是。”

“那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您那嘴是上锁了吗？”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

说什么不是，还嘴硬，张子晨好笑地想。为情所困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过这也让他松了口气，好歹不是因为二队的事，上次那场胡闹他现在想起来还后怕。那架打得真是惊心动魄，他差点儿以为自己会被停职处分。

“那你倒是让我知道知道，他以前哪样式的啊？能让你要死要活的。”

乾坤面颊泛红，鼻息间酒气浓重，突然笑得犹如痴汉：“他啊，他就是一个蹦跶的小太阳，一不小心就把我的心给点着了。活像只纵火行凶的野兔子。”

脚尖触到一支空酒瓶，瓶子立不稳咕噜噜向远处滚过去。张子晨沉默许久，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心痛：“可他是直的。”

“是啊。”乾坤三根手指捏着瓶口，断断续续地干笑。笑声跟酒一样涩。不知他又想起什么，眼眶竟然开始潮湿：“所以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笑了很久，直到最后眼神空空地看着对面墙壁，狠绝地想要挖个洞出来。张子晨一度觉得他要把手里的瓶子砸过去。

“到底你俩怎么回事，你要想说，我跟这儿仔细听着。”张子晨不管说安慰人的话，很是为难，听着也怪腻歪：“说出来心里也能舒坦点儿。”

“没什么好说的。”

“乾坤，你真是...”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真的不在乎又何苦闹到现在这样。张子晨没经历过如此长久的爱而不得，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他看了一眼乾坤，心头沉甸甸的。那位野兔儿在乾坤心里占的分量这么重，那这十年，他憋得得多难受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