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章桀跟乾坤对视到红了脸，认真点头，随即笑开了，踏实把心放进肚子，椅子已经不知不觉跟乾坤挤到了一块儿：“要不今天晚上我请客吧。”

“有差吗？”乾坤给他翻出筷子拆开放好。

“当然有啊。好歹我是人家…嫂子？”章桀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个称呼，只是不笃定，攀着乾坤讨商量：“那个…我想了想，好像没别的更合适的称呼了。总不能叫哥夫吧，太别扭了，还绕嘴。叫桀哥的话，跟陆天在后头跟着似的，神烦。”

“随便你吧。”乾坤轻易被逗笑：“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这个不重要吗？”章桀有些恼了。

“重要重要，你开心就好。”乾坤喂给他一块儿肉堵他的嘴。

“我说你俩够了啊。抬眼看看呀您呐，这俩大活人喘气儿呢还。看见没，这玩意儿叫眼睛。”张子晨再动下手指，就能把自己戳瞎了。他被成吨的狗粮噎得食不知味，无比后悔。干嘛好好的约会不去，出来祸祸人家热恋正浓的小两口。这叫报应不爽，来得如此之快。

“啊，张警官。”章桀紧张劲儿过去，自来熟的一面完全展现出来，起身要跟张子晨握手：“真实不好意思啊，忘了还有你。幸会幸会。”

坐在角落里被连名带姓带人影都忽略掉的张子晨，此刻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冷若冰霜地拒绝了跟他握手。为了让理由显得合理，他拿起了筷子直接给插到豆腐上泄愤：“你这…”他一言难尽地从在乾坤和章桀之间看了一个来回：“你们开心就好，我不重要。就当我是空气吧。”

“师傅你怎么能是空气呢？”周御磊乐呵呵插上一脚：“当年你不是还半夜…”

“吃你的！”“闭嘴！”张子晨和乾坤同时开口，周御磊嘴里被暴力塞进两片白菜帮子。

“什么？”章桀懵懂地发问，搞不清状况。

“没事，别听他瞎/逼/逼。我不重要，我是空气。”张子晨欲盖弥彰。

让他不计较，章桀就真的不计较了：“那哪儿能啊，你可是乾坤最好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顶重要的。以后还得请你多照顾呢。”

“他这么跟你说的啊？”这个说辞成功挑起了张子晨的兴致：“不错。”

这个章桀说起话来着实有意思，一逗一个准儿，他彻底背叛了方才和周御磊临时组成的统一战线，与章桀组成扯皮联盟。

“这个嘛，是我猜的。不过我肯定没猜错。”章桀不带犹豫，仰脸便问乾坤：“是吧？”

还带这么坑自己男朋友的？“最好的朋友”这种话，一听就不可能是他会说的。乾坤似是而非地答：“吃你的吧。”

一说吃，章桀又发现了不得的事情。他刚才在各种小料碟子里放的牛肉片少了一份。那块他精挑细选，亲自掌握火候，全程监督涮好的和牛肉，此刻疑似正在张子晨嘴边。

“哎，张警官！”他伸筷子就要夹回来，没拼过张子晨的手速，惨遭吞没。他认真生气，挺直腰杆呛声：“你怎么这样？那个是给乾坤的！”

“我说你几岁啊。不就吃你块儿肉嘛。大不了我再夹一个赔给你。”

“那能一样吗？”章桀往后一靠，一不小心闪了腰，下意识伸手去揉。张子晨若无其事地又吃了口牛肉，故意揶揄：“嫂子腰疼啊？”

“啊，不是，就是…不太舒服。”

还真是好逗啊。张子晨直乐呵。

“张子晨你差不多得了。”乾坤看不过眼，终于介入两人幼稚的对话。

“野兔子嘛，就得蹦哒蹦哒才可爱不是。”

“什么野兔子？”章桀又迷糊了。

“没事，夸你呢。还有小太阳，也是夸你的。”

“可是，兔子就兔子，为什么是野兔子？听着不像好话。你别是又糊弄我。”

“这个回去跟你解释。外人跟前不好说。” 章桀立马耳根红透了，乾坤又笑着揉他脑袋。

他哥这是中邪了吧。这一晚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一直在笑。周御磊腹诽道。

都说感情不讲道理，一个萝卜一个坑，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乾坤不是认死理的人，相反，他磊落不羁，不拘形迹，是不能用世俗的标准衡量的。他最珍视的，只有一个“真”，就像章桀这样。

章桀有许多缺点。他情商低，智商低，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遇到不景气的年头甚至自己都养活不了。但他率真坦诚不计较，始终抱有盲目的乐观，混在社会底层也坚强不屈地活得像草丛里的蚂蚱。这种过分天真，不像这个年纪这种阅历该有的。

最重要的是，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乾坤一个人。

“不对！”周御磊心头一动，恍然有所悟，心碎得一片一片的：“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嫂子，你穿的，这是我哥的衣服啊！”

“啊，那个，是这样…”章桀卷了卷袖子。

“是我的衣服，”乾坤眼刀又剐向表弟：“但不关你的事。”

“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周御磊扯住章桀的衣服领子确认标牌：“我靠！哥，这可是我费老鼻子劲儿给你定制的纪梵希啊。带着弟弟我重如河山的深厚感情呢！你就这么给出去了？”

“我穿着太小了，他穿正合适。”乾坤满意地打量一番：“挺好看的。”

“这是重点吗？我的亲哥哥。”周御磊敌意地盯住章桀，吓得他不敢继续卷袖子了。

“而且嫂子穿明明就太大。”

“你也吃，别光给我弄，我自己能来。”乾坤对章桀说，彻底忽略了亲表弟的哀嚎。

“哦。”章桀当然听乾坤的。恰好张子晨吃得差不多也来凑热闹，一手关了火等着他的榴莲冰淇淋上桌，把亲徒弟从饭桌上扒拉下来，悠闲地打听：“我再八卦一个，你俩谁追的谁呀？”

“你今晚的八卦已经严重超额了。”乾坤也撂下了筷子，拦截随机跳出的问题。章桀还在埋头苦吃，嘴角沾上红酱，他顺手擦掉了。

“嫂子追的我哥呗。”周御磊嚎完打了个饱嗝，打着哈欠伸懒腰。

“你怎么知道？”章桀惊异非常，含着一朵蘑菇嘟哝着问。

“这还用猜？”周御磊侧身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在椅背上，要不是有桌子限制，估计他能就地躺下。

“上次他追我，这次我追他。” 乾坤的插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这样吗？”这是章桀问的。

乾坤看见他迷茫的神情便笑了。他双手捧在章桀耳侧，轻吻住他微微发热的眉心，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是啊。”

原来是这样吗？

两个人热烘烘地浸在蜜糖似的罐子里，彼此相望，笑意如振翅的蝴蝶，呼啦啦散着银亮花粉，浇洒在心尖儿上，绽出遍野春花，每一片新瓣、每一丝细蕊都向阳温热，把心房烘得热乎乎、暖洋洋的。

日式小火锅往外咕嘟泡，升起蒸腾的水汽，把边上的镜子缭绕上一层薄雾，映不出一桌人的嬉笑怒骂。

谁也没留意热气蒸腾的房间里，对面客人发绿的脸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