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没管乾坤,章桀挂心到食不下咽。加上头天晚上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拾掇得比较狠,章桀早上没起来床,迷迷瞪瞪推掉了刘阳喜带他飞的邀约,一脑袋扎进枕头里睡到了十点半多。
醒清之后,他钻进厨房丁里咣当一顿捣饬,久违地给乾坤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出门送饭去了。
四月热起来,小区一排白玉兰,从枯黄了一冬天的树杈上拱出来许多花苞,娇艳欲滴。有几只已经等不及开展了。开裂的老树皮上一簇簇争先恐后伸懒腰的毛茸茸的嫩绿卵冠,让才长出叶子的海棠树好一阵羡慕。
才出楼门,扑鼻的一阵沁香吸引了章桀的注意。
他拐了个小弯,串到二幢楼下想摘一支最漂亮的玉兰花。前两天去朝阳公园看花,一个同行的小姑娘跟他科普插花,说过玉兰花是中国风代表元素之一,有好几种经典插法。
确实好看。
“哎,小伙子!”二号门岗亭里头出来一位中年茶杯大叔,普洱茶渍把透明玻璃染成了茶黄色。大叔大巴掌拍在章桀肩膀上,吓得他一哆嗦,忙收回折枝的手:“叔,我就看看。”
“那边儿那人堵你呢吧。”大叔指着不远处小区花园中心粗壮的梧桐树,提了提肩膀搭着的保安制服:“好几天了,专等你出门。这几日摸黑儿来,你一出门儿就走了。你可当心点儿。”
瞧见他们看过去,梧桐树后的人影闪身躲好,身形不大利落。从身高体围不难判断出是谁。章桀心下一沉,跟保安解释:“没事儿叔。我看着认识,不是坏人,我去跟他说说。”
“行,那你去吧。鬼鬼祟祟的,影响小区治安,到时候住户投诉就麻烦了。”大叔说完也不打算走,打量章桀的眉眼,看透了似的悠哉喝下一口茶:“别是劫色吧。”
“不能。”章桀臊得脸红心跳:“我一大老爷们儿,有什么色好劫的?”
“反正当心吧。”大叔走出两步,指着玉兰树又说:“想摘就摘吧,不摘也都败了,落一地还得扫。别摘秃了就行。”
章桀被看透了心思,嘿嘿笑着送走保安大叔,踏实摘下两支花儿放袋子里,往小区花园抓铁牛去了。
这梧桐树是建小区时种的,现有不到两抱粗。铁牛长得黑壮,站后头将将能挡上,一不小心还漏出个衣角。
章桀走了半程,这个颤抖的衣角自己现了原形,走也不是,藏也不是,傻愣愣等着章桀走到跟前,上来就伏低认错:“小桀,我那啥,我就来看看你。不干别的。”
“你偷摸跟着我干什么啊?”保安大哥都见过他好几回,那铁牛指定就是跟踪他无疑了。
打从上次莫名其表的表白之后,铁牛现了原形,来缠过章桀好几回。该说的话章桀都说尽了,说得轻了不管用,说得狠了,看似孔武有力的铁牛就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相,搞得章桀愧疚不已,怎么处理都跟做坏事似的。对此,章桀很上火。
但他又十分体谅铁牛的心情,当年追乾坤的时候,他也是一般模样,不敢上前,谨小慎微的,被发现了只知道跑。
“你好长时间不来吃包子了。”铁牛张皇失措地憋了半天,说出来还是这句老话。
“你别再提包子了行吗?”第一次对付难缠的跟踪者,还算得上半个铁瓷,章桀也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不能天天吃包子。我昨儿还想说找你上家吃火锅呢。你又这样,我都不敢叫你了。”
“别啊,我能来。”铁牛闻言眼光发亮,黑胖的脸上憨傻地笑咧了嘴角。
“能来什么啊!能来也别来了。” 章桀往后撤出两步,不让铁牛靠近:“铁牛啊,你别再跟着我了。你再跟我也没用啊,我跟你说过好多回了
,我不喜欢你,我就喜欢乾坤。”
铁牛耷拉下脑袋,耳垂也配合得耷拉着:“小桀,你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事儿生气了啊?我不是故意跟你说他坏话的。我就是想着,想着他要真是精神有毛病,你就能,就能再想想。”
“怎么?”章桀当下就急了。他净把人往好处想,没料到他出那些馊主意还有这层意思。这下知道了,刚才的好脾气就装不出来了:“你这人!你还想拆散我们怎么着?铁牛你这也忒不厚道了。怪不得乾坤不待见你。亏得我还替你说话。”章桀撸起袖子一副干仗的架势。
“小桀。”铁牛急得过来抓章桀,不小心被掰折了一朵新摘的玉兰花。花朵儿落在地上,被踩得稀巴烂。心疼得章桀肝儿疼。
“你别碰我!我着急给乾坤送饭去呢。”章桀指着铁牛步子前的地面,呵斥道:“你站住!”
铁牛扑到一半,听出章桀真急了,收步子往后撤出一米远,举手投降:“我没想干啥,真没想干啥。”
“你赶紧走吧,再不走我让保安来赶你了。”
“行,我走。那你以后经常来…”想到包子会让章桀不高兴,铁牛忙换了说法:“那你以后还能见我吗?”
“你别再跟踪我了。你不跟着我了,我以后还能去你那儿吃包子。不然就算了。”章桀长了志气,恐吓道:“也别想着打我跟乾坤的主意,我们俩好着呢。怎么见天儿的都是这种闹心事儿,是个人就来拆散我们!”
“还有谁要拆散你们?”铁牛下意识接话。
“没谁!跟你没关系。你还想结盟怎么着。你快点儿走,别耽误我正事儿。”章桀就差上脚踹了。
高出他一头的铁牛点头哈腰,笑呵呵地跟着往外走,给章桀气得没脾气,心又软下来:“陆天走了,我满北京就你这么一个道上同生共死的朋友了。你别老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咱们就还能当朋友处,要是不行就算了。”
“行呢行呢,我不想,不想了。”铁牛挠着后脑勺的三层肉,在保安大哥惊奇的注视下,跟章桀一起走出了小区门。走出院外要分头的时候,铁牛又忘了教训,只顾嘱咐:“小桀我走了,别忘了来吃包子。”
“看吧。”
玉兰花掉了一朵,就没那么好看了。章桀惋惜地拍抚剩下的宝贝花苞,想着该怎么插才好看。
赶得不巧,章桀到市局大院的时候,乾坤他们几个去郊区配合别的队抓捕犯人还没回来。他摆好花儿等得无聊,就躺在乾坤办公室角落的行军床上休息。早晨起来困劲儿止不住,才清醒几个钟头,骨头又酸软无力了。
正午大晴天,太阳隔着眼皮都照得发晕。章桀把乾坤的风衣搭在脸上,昏昏沉沉不多会儿就到了睡眠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