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的天空乌压压一片,别说看不着月亮,连星子都没有半颗。
夜很黑,很静。
南区某条破败的小巷子两旁全是矮旧破败的瓦房,石板路边没有街灯,只有一束手机的微光照亮凹凸不平的路面。
酒气半酣的少年粗黑的刘海盖住了眉毛,五官隐匿在黑暗里,微弱余光折射到他黑漆漆的杏眼里,因为饮酒的关系,那眼神有些呆滞,稀松的睫毛在清秀的面容上映出倒影,看上去毫无戾气,任谁也不会联想到,他会是南区有名的小流氓李瑜。
李瑜刚满十八岁,虽然个子还没到一米八,但身形算得上匀称,纯黑色的长袖衬衣衣襟处扣子没系上,衣摆一角被他扎进破洞牛仔裤腰,可能有点酒劲上头,整个人迈着随便的步子歪歪扭扭往前走,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隐约透露出一丝不羁的风味。
初秋时分,骤雨初停,地面有三三两两不大不小的水坑。
他一个不小心,脚上的黑色帆布鞋沾了一些水渍泥浆,低头停住步伐看了看自己进水的鞋子,李瑜面无表情暗骂一声:“我勒个去!这该死的破路!明天又要洗鞋子了!”
话音刚落,巷子转角处传来物件碰撞倒地的喧闹声。
“这半夜三更的,搞啥子鬼?”
李瑜的眉头皱紧嘀咕了两句,收起手机,步子矫健轻快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
转角矮屋前有一根被虫蛀腐蚀的粗柱子,上面挂着他熟悉的那只褪色老式旧灯笼,灯笼里的灯泡接了电源,不知道是不是下雨浸了水导致电路失灵,此刻灯笼里的灯忽明忽暗地闪着,在静谧的深夜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李瑜顺势靠在柱子后面,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杏眼盯着外面打探情况。
此刻不够宽敞的巷子里有两个混混正对他站着,均是体型彪悍面目不善。石板路面歪七扭八倒着损坏的小吃摊车,刚刚的喧闹声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弄出来的。
距离他不到两米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身材纤瘦高挑,大概有一米八三的样子,高档的黑色西装材质不明,严实合缝包裹着姣好的身形,显得格外优雅高贵。
因人是背对他而立,李瑜看不见那男人的脸,灯笼的光映在其身上,他有着一头细软偏黄的发,长度适中刚好梳成一个马尾挽在后脑处,宽阔的肩膀并不厚实,全身上下透出斯文气息,与当下的小破巷子格格不入。
虽然这男人西装革履,深夜出现在贫民区十分奇怪,但他此刻势单力薄,眼下的情形八成是遇上了抢劫的,而那两个混混显然也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应该还没得手。
低头思索了一秒钟,李瑜脑海里两个小人打了一架。
一个黑翅膀小恶魔说:泥菩萨过江,自己的事儿都闹不明白,管别人干嘛?快走!回家!
另一个白翅膀小天使说:你走了他就惨了,场面这么壮观,这是个倔脾气啊,勿以善小而不为,有能力就要担责任!别犹豫!上吧!
刚想到“上吧”的时候,他摇头叹息一声,从身后的裤兜里摸出根一分米长的钢质甩棍,胳膊一挥,甩出半米走了出去。
“哟嚯!在小爷的地盘敢拦路抢劫?胆儿肥啊!”李瑜字正腔圆浑厚的声音爽朗传开,带着容城特有口音,语气轻蔑满是不屑。
他两步走到西装男人身旁,勾唇露出一个坏坏的痞笑,长臂伸直朝外,甩棍挡到了西装男人前面。
对面的两个混混认得这张清秀又邪气的少年面容,此人正是南区赫赫有名的小流氓李瑜,仗着他哥哥李瑾曾是南区最大的地下拳场拳王,称霸南区没人敢惹。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贯彻三十六计上上策,脚底抹油扭头就跑。
西装男人抬腿刚要去追,李瑜一把拽住他胳膊摇头:“别去,你经不起打的。”
男人依言停下,转过头来弓着身子咳嗽了两声才低头正面朝着他,开口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却格外正式打起招呼:“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