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晓这里有可能是未来,有可能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时,波鲁那雷夫的情绪一直处于沉滞的、凝固的状态。在餐厅那不自觉的将可能会被看见的脸压入毯子,在迪亚波罗追出去时以背影面对跟随迪亚波罗追过来的旧友的目光,再到不自觉的、避开了全部有可能与他们有关的事情,仿佛只是单纯的来旅游一般的消耗着时间,反常的不订任何计划也不接触任何情报,只是单纯的接收着从迪亚波罗那里得来的消息——
如果一开始迪亚波罗只是不太确定,而现在波鲁那雷夫的主动回避就令他彻底确定了状态。迪亚波罗平静的、不容拒绝的蹲下,抬起了波鲁那雷夫的一只假腿调试,额发拢着薄薄一层水汽黏在额头,雨丝汇聚成水滴缓缓从他的脸侧落下,悄然打在那钢铁色泽的假肢。他的眼帘低垂,颜色浅淡的唇瓣微微抿起,从波鲁那雷夫的角度看去,简直像这个男人在哭一样。
……波鲁那雷夫下意识伸出手去,正对上了抬起头的迪亚波罗的眼睛。薄薄的光汇聚在其中,被碎裂成了几块的碎瞳分割开来,颜色斑驳的简直像剥落了漆的惨白墙面。轻轻再一用力,那脆弱的老墙便会轰然坍塌,四分五裂地倒下。
他闭了闭眼,像只敷衍的猫一样简单蹭一下波鲁那雷夫的手作为回应,很快又睁开,毫不留情的站起来替波鲁那雷夫拢了拢斗篷,向着那年轻的波鲁那雷夫走去。
“明明很重视他们吧。”
“我不会让你逃避的。”
—
“你的样子看起来真是糟糕。”我的话音顿了顿,迟滞一瞬间才喊出他的名字,“波鲁那雷夫。”
“找人的话,我这里兴许会有什么线索。”沉吟一声,眉眼自然浮现微笑,“当然,如果担心是陷阱的话,不用跟来也没关系。”
“那也不过证明了,你复仇的决心只是仅此而已的程度罢了。”
“少给我瞧不起人了——”身后的波鲁那雷夫捏紧了拳头,从牙缝挤出一句话,压抑着怒火脚步重重跟了上来。我平静走在前面,心知从背后偷袭一个没有防备将背后面对他的人对于高傲而高洁的法兰西剑士来说是件再耻.辱不过的事情。
“在那前面,我的同伴在等我。”我的手指抵着下巴,斟酌着字句,“他不是喜欢说话的性格,直接叫他简就可以哦。”
波鲁那雷夫向前望见前面披着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着轮椅的人,那姿态着实令人联想不到什么好的寓意。他捏了捏拳头,眉宇微微皱起。
我一无所觉地向前走去。
坐着轮椅的简待在屋檐下,背对着我仰头看着滴水的房檐。
“简——”
他听见了声音并未回头,平静的转动轮子驱使着轮椅向前行进。
在等着呢。
我皱了皱眉,快走几步跟在了简的背后。在他进入房间时将波鲁那雷夫也同样扯进来,看着人有些滴水的头发转头就将人塞进浴室里丢一块干净的毛巾进去。
浴室的镜子已经拆除,不管怎么说杰·凯尔也追不到这里来。
我撸.起袖子用热水泡了毛巾一点点擦波鲁那雷夫暴露在外的、温度稍有冰凉的皮肤。一点点热敷过,在他的配合下按摩腿部肌肉,卸下沉重的假肢一会儿擦干净水防止生锈——
他垂下眼睛,像是昏昏欲睡,冷不丁吐出了足以被水声掩盖的低声话语:“杰·凯尔停歇的地方在南方的废弃公园。那里有流浪汉多在那里停驻,他就在其中。”
“迪亚波罗。”他声音淡淡,融化在潮冷的空气中,“……停止吧。”
“……没事的。”我摸了摸他的下巴,话音平静,“没事的。”
我弯起了眼睛。
终究是没直白地答应或者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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