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给柳发了晚安，相泽并没睡。
“当年他目睹凶案现场，可能跟凶手有关系。”
柳女士搬过凳子踩上去，模糊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
“听没听过一个说法，深深憎恨一个人，你会越来越接近他……都是我的猜测，你听过就算了。”
相泽不多问，帮柳女士扶凳子，她成功的找到了柳的相册。
“相册在。”柳女士笑盈盈的翻开相册，“相机不知扔哪去了。”
相册上柳的照片不多。
三四岁时婴儿肥未消，开心笑出双下巴的脸；六七岁时缺失表情，团团的脸；到十多岁时越来越瘦，仅有的一两张抓拍的照片上笑容矜持了不少，温和之余有些迟钝的模样。
看到最后一张，相册空白处细心标记的年份是柳做英雄期间，他大概刚执行完任务顺路回来看看，脸颊旁有块蹭花了的血迹，疲惫而冷漠……再往后没有了。
同为职业英雄，相泽那四年很忙，同学会很少去，四年间总共没见过柳几面，他状态居然如此不好。
柳女士已走了，久久凝视着最后一张相片上他昏暗光线中略显阴森的眼神，相泽回忆起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在一节专门取英雄名的课上，柳站在讲台上，亮出字板：刀锋寻一。
跟他和他的个性完全没关系。
“我哥的个性是刀锋。”
柳开始例行阐述取名原因。
“我哥的名字是寻一。”
光线良好的教室，窄窄的讲台上，柳的神色坚定之余，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我一直是两个人，我会成为英雄。”
……
“警察同志，谢谢你！”
“没什么。”柳推回受害妇女塞的红包，“为人民服务。”
“那我老公砸坏的东西赔偿……”
受害人的女儿这时赶到，柳给她指地方去填表，转而和木村一起收拾恍如刮过台风的警局大厅。
“你回来的晚啊。”木村按着手臂被砍伤处的绷带，将柜台扶正，“案子棘手？”
“抓捕和取证后续都还行。”柳把摔烂的椅子归到角落，“就是上庭，估计头头一个都进不去。”
“啊，我听说那毒窝上头是个势力颇大的非法个性结社。”
“说白了就是黑手党，他们自己都以这个名头行动。”柳试图倒腾出一片能落脚的地，语气无波无澜的道，“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利益相关，上头甚至不想办他们。”
“真理掌握在1%的人手里，巧的是他们通常有钱有权。”
木村顿了下，抛开那些说起有意思的：“倒是那伙黑手党居然给个性起名字，一个比一个中二，什么罗生门、天衣无缝，道上的化名也按近代那帮大多活不过四十的文豪起……”
“这是怎么了？”
隔了几天柳都没消息，相泽担心之下来警局看看，见到的就是这一片狼藉。
“有个醉汉把自己老婆当外星人，大街上拿刀追着砍，差点出人命。”
那边女孩填完表格扶走受害妇女过去，她回头冲柳笑，柳回以点头。
“幸好附近是我们警局，受害人冲进来，醉汉也跟进来，把本来就乱的警局搅的更乱，要命的是他还有不错的个性，我们好不容易无伤制服了他。”
柳说着看了眼表。
“我待会还得去趟医院。”
“去干嘛？”
“昨晚有一嫌疑人吃屎中毒了。”
相泽：“？？？”
“对了，我准备了定情信物，不太好意思亲手给你。”柳跨越话题，并全然没有半分羞涩和不好意思的迹象，“顺峰快递，注意查收。”
相泽无言以对。
“我走了。”
“嗯。”相泽见他眼下黑眼圈深重，“你辛苦了。”
柳本来知会了立刻就要走，脚步却停了。
相泽眼见他骤然转身朝自己走来。
“为人民服务。”
柳轻轻抱了抱相泽，下巴点了下他的肩，发梢滑过他脸颊，弥散来一股淡若于无的烟草味。
“你也辛苦了。”
没等相泽有所反应，柳这回走的干脆利落。
相泽抬头去寻柳离开的背影，看到刚才的姑娘截住了没走多远的柳，红着脸问：“可不可以……留给我你的电话号。”
柳反问：“警局全国连锁，有这个必要吗？”
姑娘：“……”
既然她坚持，柳找了张纸条写下一串数字。
待柳走远，相泽在原地默默生了下气，遂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还没说什么，姑娘就一脸屈服于淫威的把纸条交给了他。
“……”我很凶？
看完，相泽还她纸条，心情复杂。
那张纸条上的七位数字，前四位是柳他们警局的区号，后三位是110。
怪不得他这么多年没对象，破案了。
隔天相泽收到快递，个头不大不小。
满怀期待的相泽本想手撕快递，但怕里面的东西受损坏，规规矩矩的拆开。
打开一层又一层包装之后，相泽揭开最后的面纱，露出一截很漂亮的……骨头。
人类的臂骨，相泽确定，性质绝对是恐吓。
想来这几天都没柳的消息，相泽打给柳的警局，柳的同事说柳被临时调走，不日回来，去向不明。
打给柳女士，柳不在家。
定位柳的手机定位不到，从上午等到晚上，没人打来恐吓电话要钱要情报。
相泽从不知翻到柳留的地址，决定去柳那个刚买的新家。
暴力破门，柳躺在地板上气息全无，死不瞑目。
相泽走近，柳涣散的瞳孔渐渐凝聚，没死。
紧接上回，突发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网络犯罪大案，省市抽调三级警局以上有相关技术的人成立专案组。
柳上次大案表现突出，又因技术出众，被纳入了专案组。
他关了手机，跟着跑了几天，决胜这几天通宵作业，估计远隔重洋的国际刑警已配合抓捕成功了。
“下次断绝联系记得跟我说一声。”
相泽说着，看到柳贴在主机上的素描肖像。
一个扎辫子的小姑娘，看着眼熟。
记起柳女士给他看的相册，相泽仔细一想，肖像画的不就是柳六岁左右的模样么。
他刚想开口，柳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然后柳手举过头，郑重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