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最让人恐惧的,不是阴邪魔物,不是修行吃苦,而是,被人抛弃。
和光又梦到小的时候,在云台,广真人弟子上千,论修为,都比自己高;论年纪,都比自己长。自己被送至云台的时候,还未满月,因为出身异样,从小备受指摘,从记事起,就一直深受流言之苦。自己现在都记得他人的指指点点,记得寄人篱下,记得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让广真人看到自己……那些东西深入骨髓,令他对自己的存在,充满了卑微感。
举目无亲,小心翼翼,这就是他前十八年的人生。
在这十八年里,孤独,不被接纳,边缘感,成了他整个生命的代名词。他就只有慢慢的,在内心里,长出盔甲,长出长矛,长出荆棘,长出高墙,来把自己围拢起来,所以,他成熟极早,比同龄人深沉许多,小小年纪就已经修成了许多同门参其一生都学而不成的术法,也是因为如此,才被广真人另眼相待。他的早熟与苦修,让人佩服,又让人心疼。
直到那一次,他看到了那个眉眼弯弯的人,那个失掉元神,在睡梦中痛苦着呼喊没有流泪,等看到自己给他施针固魂时却泛出泪光,再到认出自己时,那又弯起的眉眼。那个从小一直在广真人的故事里说的那个人,那个曾救过自己,记得自己,让自己第一次觉得不是被抛弃的人,那个人就像梦一般,落在了他的眼前。真好,那个人,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和光,今天怎么睡了这么久?”言君浓的声音传来,房间门被推开。言君浓拿着一卷轴走至床前,伸手就把他腰间的红色符囊摘下,道:“看看符囊里,新的符文有没有?”说着便在里面找起来。
“言叔,这符囊和这幡,就让冥界的人去操心吧,我们还是找回魂石要紧。”和光一本正经地说。
言君浓抬头,看着和光道:“现在说来,这符文只有我能改,罗王又给了这个卷轴给我,我哪里能置之不理啊。”
和光垂目,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云台。
***
夜色深重,一团黑影在树丛中闪过,一袭玄色黑衣身材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那团黑影现出身形,领口与袖口嵌满银色甲胄,对着那身材高大之人行了一礼,道:“鬼帝殿下,那幡有一部份被修改了符文,怕是再无现世可能了。”
“哦?你说的是言掌书吗?”鬼帝转身,看着他:“他已经失去元神,我原以为他再威胁不到你。”
“可,可,他不知为何灵力大增,所以才……”孤杰罗有些想解释。
“不管你如何,你我之间三百年的约定,到此为止了。”鬼帝打断他。
“殿下!”孤杰罗慌忙道:“三百年前对在下网开一面,就是联手等今天,如今招魔幡一旦现世,殿下清洗人界的计划,就指日可待了。”
“水司元神里的灵识已失,再不可能清洗人界。况且,我已经答应罗王,不再过问人界的事情了。”鬼帝像是在细述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他怨我,所以一魄一直不愿收回。”
“殿下!!”孤杰罗急道。
“不必再多说!今后,你再如何,也与我无关。”鬼帝的眼神越来越阴翳:“还有,我劝你少打些统一冥界的主意,如若有一天,冥界联合举兵讨伐于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说完一拂袖,便隐身而去。
看着鬼帝离去,孤杰罗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暗自说道:“当初就是你要清洗人界,我想统一冥界,联合与你,各得其所,没想到……”
“如果,用那极阴的魂石加持招魔幡,哪怕幡旗不全,也足够乱了人界了。”一个好听的男声从树丛深处传来。
“谁?!”孤杰罗警觉。
一角红色身影从树丛中现出。
“原来是你?”孤杰罗眯着眼睛打量着。
墨烟华行了一礼:“掌礼孤大人,不,荒灵族族长大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孤杰罗戒备问道。
“不干什么。”墨烟华轻松笑道:“只是我不想魂石被他们找齐,而你刚好需要用魂石来加持招魔幡,各取所需而已。”
闻言,孤杰罗阴阴一笑:“想不到之前那小小少年,如今也变得如此。”
“哈哈哈哈。”墨烟华笑道,声音却如春风沐雨:“我也想不到,姬听芹与你竟然有段孽缘,自做主张为你赎罪。要不然,怎么会有如今的言掌书呢?”
“你?!”孤杰罗脸色一白,似被人抓到痛处。
“当初是你负她,想不到,这么多年,她还是对你念念不忘。这修改符文的人,可是她一手□□出来的啊。”墨烟华笑得喘气:“这,是不是叫做,因果好轮回呢,哈哈哈。”
孤杰罗似沉下心,冷哼道:“废话少说,魂石,似对你很重要,你说得不错,加持招魔幡,各取所需,其它,无需多言!”
墨烟华唇角微勾,眼波流转间,阴冷的神色却带些悲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