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摘掉那颗白子。
就在罗王思忖的片刻,一只惨白枯手突然爆长数十尺,如树藤一般从那女子身上伸出,转眼间就要掐上他的喉咙。
伽南大惊,飞身上前挥刀斩过,可这树藤般的枯手犹如柔丝般缠上他的绯月刀,绕着刀锋,发出金属与金属间的刺耳摩擦声,忽的方向一转,直朝罗王逼去!
看着那只狰狞可怖的枯手笔直朝向罗王,而罗王像没有回过神来一般,伽南心中一慌,那不久前可怕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那种全世界都抛弃他的可怕的孤寂,一瞬间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仿佛又听到了夜风呼啸的声音,又似乎是巨大惊雷响遏行云,怒海翻腾,风云激荡。
回过神来,只见绯月的刀光迸出万千火焰,凌厉劲势斩破暗夜,龙光漫舞,焰破苍穹,周周围草木连根拔起,屋舍轰然,昏天暗地,飞沙走石。
甚至都没有听到惨叫声,那女子的身形便化为尘沙……
一个宏大的沉陷入地面的圆形巨坑里,只有伽南和罗王屹立在其中,而巨大深坑的外面,已全部夷为平地。
那座华丽的仙府没有了,丰都,也没有了。
只有顶上那个巨大的棋盘,还在轻轻转动,流淌着华光。
罗王抬眼,果然如之前所料,白子已提。
“啪。”一声轻响,一粒白子贴着黑子落下,罗王神色一凛,这是……
就在这轻响的同时,四周像一片巨大雷声爆开,声震九宵,地面开始颤动,无数地缝裂开,露出里面红色滚涌的熔流。之前已然坍塌的仙府,那轰倒的树木,化为齑粉的女子,在这片烟火缭乱的尘土里,以诡异的、扭曲狰狞的姿态从地面破土而出,鬼车鸟在空中盘旋,火焰金红,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啸叫。
月光下,那女子,满脸油彩,瞳仁无光。
罗王眼神沉炽,蹙眉冷对,一口银牙咬碎,刚才那一子,一粒黑子四气全无,消失于盘中,
棋盘已呈双子争劫之势。
“怎么会?”伽南似乎回了神,眉头紧皱看着这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双子争劫,落子往复,循环无解。
真是够卑鄙,罗王闭了闭眼,自古双子争劫,定是无穷无尽,永无了结,如此局面若要消解,必要一子不能回应,如此一来……罗王看着伽南,道:“不急,此局可解。”
罗王的眼神冷静,让伽南都不由得多看几眼,见他不动声色,把自己拉到身后,伽南便顺从的站在在他后面。
“怎么解?”话音还没落,只见那鬼车鸟尖叫着呼啸而来,热焰直逼面门,伽南大骇,身前的罗王没有任何动作,便飞身上前,挥起绯月一挡,烈焰猛的与火鸟相撞,爆开数尺火光,那鬼车鸟后掠数丈,还没等伽南收势,那女子在火光的掩映下已然飞身至伽南身边。
罗王瞳孔骤缩,飞身挡在伽南身前,与此同时,那女子形如树藤的枯手穿身而过,滚热的液体腾出,血腥四溅。
四下安静下来,伽南只觉得耳中传来巨大嗡声鸣响,像金属破开,金弦绷断,又像是天空的惊雷震出的轰鸣,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整个眼中变成一片猩红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大声疾呼,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罗王的身体跌入自己的双臂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浸湿了整个衣襟,染红了整个地面,却还在不断往外涌,大朵大朵,血花越开越多,越开越大,汩汩像不会干涸一样。
伽南抬起手,抚上罗王冰冷的脸,心中的惧怕就像那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师母在自己眼前被一剑穿心,不,竟然比那一次更加害怕,比那次更撕心裂肺,更歇斯底里,更痛彻心扉。
这手中捧着的,像是世间对于他的最后的光亮,他叛逃师门,手刃师座,血洗满门,他一路从血海尸山走来,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没有人愿意温暖他,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伽南满眼红丝。
顶上的棋盘,“喀。”的一声,停止了转动,像犹豫了很久似的,一粒白子,下到了最远的一角。
眼前扑上来的狰狞诡谲的女子,连同鬼车鸟,连同那座仙府、整个丰都,都瞬间碎成了灰,随风散去。
流光溢彩的棋面上,双子争劫被这一子消解,棋盘又轻轻转动起来。
“是谁?!”伽南歇斯底里满眼通红,怒吼着咆哮着:“你到底是谁?!”
世界静寂无声,怀中的罗王已经越来越冷。
伽南泪水已经溢出眼角,自言自语的喃喃:“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告诉我……”声音颤抖,已带哭腔。
“阴沉湖才能救他。”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语调上挑,有些阴阳怪气。
伽南微惊,转头看去,只见一长相十份俊美的白衣男子立在身前,身段婀娜,手拿一根与气质极不相衬的鸡毛掸子,那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手捧一根黑色铁链。
“黑白司?”伽南神志似乎有些模糊。
“你把此地夷为平地,估计过不久冥界就全部知道了。”白衣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