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一，乔念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她有点恍惚，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下，医院会给她打电话。

直到她听见“乔周”两个字，然后条件反射的在他问“你是不是他女儿的时候”，嗯了一下。

也许是个有经验的医生，他说话的时候有点冰冷：“你父亲正在抢救中，你的母亲也受了伤……”

“啪嗒——”手机从手里掉落。

然后发呆，最后下床，随便拿了个包，护照、手机、钱包，塞进去，出门。

到达原城的时候是晚上。

她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脑子里是她接到电话后的表现，边订机票边请假，在登机之前还群发给修儿和夏苏说她有事离开了。

最后发送完毕才想起来，夏苏还在封闭式实验室里。

她好像很理智，没有电视剧里的那些慌乱，担心飞过去却看见一具尸体之类的，没有崩溃。

为什么呢？

她在一步一步靠近医院时都没有一丝慌乱。

可能是因为她好像元旦前一天才见过一个还在训斥她的，强壮的父亲吧。

张蕙已经醒了，站在ICU病房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面色苍白，有点麻木的感觉。

她站到她身边，发现她没穿高跟鞋，乔念还比她高大半个头。

然后微微低头看她的时候发现她长了几根白发，有点刺眼。

面无表情的移开眼，她听见自己问：“他怎么了？”

张蕙也没有电视剧里的抱着她痛苦，他们一家都冷静的不像常人。

“车祸，司机死了，他抢救回来了。”

眼睛眨了眨，最后说：“嗯。”后来又补充了句，“会好的，放心吧。”

张蕙看着里面的人，嗓音沙哑的难听，还是在说：“我知道你恨我们，我也恨我自己……”她转头看着她，微微扬起头，“如果我们有一天不在了，你也别来，就这样过你自己的人生吧，就当作没有父母亲，反正我们也没尽过父母之责。”

她眨眨眼，感觉眼眶有点干涩，说出话自己也不知道有点颤抖：“死了都不认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要叫我过来呢？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吗？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爱，既然这样，怎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掐死我呢……”

撇开眼，她转身背对着张蕙，“你放心，只要没有医生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来看你们……”

她一步步慢慢的离开，张蕙看着她的背影，头颅还是骄傲的扬着，只是决绝的步子有点虚浮。

“对不起，小思……对不起……妈妈爱你……”

出了医院，她全身发抖，拳头紧握。

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闯进了武馆，王沐儿在大学，王叔看见她，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她直直走进那间房。

“砰——”门被摔上。

王叔进来的时候，她正大汗淋漓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是胸口起伏。

他站在她身边看她：“小思，你现在不适合练拳了。”

“王叔，我爸妈说，他们死了都不会认我……”喉头哽咽，话断掉。

王叔给她拿了一块毛巾，扔在她脸上：“那就不认，王叔在这里。”

轻轻掀开毛巾，看着头顶的灯，她在这里待过多少个痛苦的夜晚，最终，却成了她的疗伤地。

“为什么……有血缘的父母还比不过王叔呢？”

“别想了，丫头，他们不认你，你也不要他们。”

“他在ICU……”王叔一愣，“我父亲出车祸了，司机当场死亡，他还在ICU里躺着。”

“唉。”王叔叹了一口气。

“但是我母亲说有一天他们死了，也不让我去……他们……”晶莹的泪从眼角流出，流进了头发里，“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孩子，唉……你父母对你……真的是太狠心了，王叔身为人父，不会对一个孩子这样……但是，小思，你现在很优秀，你会有别的人来疼爱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叔也算疼爱你的人啊……”

王叔一生以武馆为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宽慰她的话，也只能实话实说。

乔念回了好久没有回的家，家里积了不少的灰。

她突然冲进卧室，撕碎身上的浅色套装，在衣柜深处找出黑色吊带裙穿上。

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扯下来，扔在阳台上。

还有粉色的被子、床单、梳妆镜，连墙上的艺术照，全部毁掉！

这都不是她！

“砰——”门被推开。

张蕙冲进来。

“滚!给我滚!这里不是你的家!”乔念站在一堆破碎的衣物里向她喊。

发疯似的，眼里通红。

“小……”

她将梳妆镜前的相框砸在地上：“我不是乔念！我不是!”

张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为什么!为什么我变成了她还是没有人你们还是要抛弃我!为什么!”

“小思……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张蕙有点无措。

“你知道我为了让你们多看一眼，在擂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吗!你知道我在寄宿学校发烧三十九度快死掉吗!你知道我每天只吃一顿饭只想报名参赛吗!”

她红着眼眶，泪水断线的往下流。

临近崩溃。

“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们从来都看不到我……我跪在门口两天两夜，你们开心的从外面回来，看都不看一眼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我……我的生日从来没有家人记得，我的每一场比赛，都是拿命去换的，我希望你们能看见我，能想起来你们还有个女儿……可你们呢？”

“把我送进寄宿学校后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家长会没有人去过，没有人关心我的成绩!哪怕我每次都是第一!”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

终于崩溃的她坐在了地上，泪水已经不流了，只感觉心脏被捏住，喘不过气……

“小思……”张蕙跪在她面前，伸手想抱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她低着头，手撑在身后后退，不让她靠近，窝在墙角，抱着膝盖，将额头抵在上面。

害怕和防备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