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式打完后，江昱站定，又装模作样地运了运气，这才睁开眼睛，望向宋曦的方向挑了挑眉，无声地表达：怎么样？没见过吧？没想到吧？

“……啧。”宋曦眉头紧皱，这一声却淹没在奕场上的欢呼声中。

“这是哪里的拳法，看起来真是厉害！”

“是啊是啊，好生厉害！”

“我从未见过这般苍劲生猛的招式，想必是位世外高人！”

“敢问这位同窗尊姓大名？若能同如此大侠相识，在下不胜荣幸！”

……

竹林下，洛忆卿显然也被江昱这套军体拳打了个措手不及：“这……”

“花拳绣腿！只会用些怪诞不经的招数哗众取宠。远思，先走一步了。”

那边江昱笑得正开心，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用余光欣赏着宋曦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见他转身要走，忙大声喊道：“哎，宋昀辰，别急着走啊，我可还没表演完呢。”

鬼使神差的，宋曦竟真的停下了脚步。奕场上的弟子们听他这么一喊，才注意到了竹林边站姿巍然的两人，一时间都像自习课上玩手机，抬头却看到班主任站在门口的学生一样，纷纷紧张兮兮地行礼：“北辰仙君，寒玉仙君。”

洛忆卿欠身向众人回礼。宋曦虽面上仍有几分愠色，余光里看到洛忆卿并未起身，心知她在暗示自己不可太过目中无人，还是拱手回了一礼。

江昱自然不会向他行礼，现在无故受了宋曦一礼，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然而他面上始终不卑不亢，丝毫不为所动。

宋曦显然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胸中怒意更盛，绷着张脸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良久，江昱终于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睑，不再与他僵持，心里却没来由地烦躁，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改天再来练。”

弟子们当然看出了他和宋曦之间的嫌隙——纵观整个仙门，除了师尊和洛忆卿，还没有第三个人敢对宋曦直呼其字的。此刻众人纷纷噤了声，自觉对他让了条道。

见江昱不再有动作，宋曦拂袖而去。洛忆卿皱了皱眉，没有跟上去。

宋曦一走，洛忆尘这才敢挪了过去，有些担忧的眼神在宋曦身上停了几秒又很快收回。看弟弟面有疑色，不等他发问，洛忆卿便开口道：“无妨，不必管他，还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江昱闷闷不乐地走来，洛忆尘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笑着道：“晗之，你刚才那套拳法可真稀奇，不知是什么招式？”

“随便练的一点小花招罢了。”江昱心不在焉地回着。他不解，按理说，他想做的都做到了，现在反而垂头丧气，仿佛他自己才是被挫败的一方。

江昱摇了摇头驱散这些烦人的心思，却听见洛忆卿淡淡开口道：“宋昀辰平日里最注重礼数，你今日两次直呼他名字，他难免置气。”

“寒玉仙君，你是在为他开脱呢，还是在指责我的不对？”

洛忆卿径自道：“今日之事，昀辰所言确有不妥，他出言伤人在先，江公子所作所为皆是合理。不过，我也不知他今天为何如此冲动。”

江昱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又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我是说，昀辰从未如此幼稚。”

洛忆卿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耳朵里。

夜晚，净阁内。

“晗之，姐姐同我说了，明日你便要和他们下山寻剑历练，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啊，祝你早日取得仙剑。”二人同坐榻上饮茶聊天，洛忆尘犹豫片刻，还是加上了一句：“和北辰仙君他……莫要再吵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毕竟宋昀辰那尊大佛，我这破庙里可供不下。要不是师尊的意思，老子才不用他来带。”

洛忆尘用手摩挲着茶杯，好一会儿才道：“晗之，恕忆尘直言，你今日那套拳法，着实当着北辰仙君的面出尽了风头，在这么多弟子面前公开挑衅了他的傲骨。他怒火中烧愤然离场，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吗？既已达成目的，为何又这般烦躁不安？”

江昱以茶当酒，仰头灌了一口，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正是因为我不知为何，才这般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