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手松了口气，舔了一下干皮了的嘴唇，右手悄悄把糖纸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他脱下大衣垫在沙地上，把柯弋移了上去，接着站起身走到一旁按下了右手腕上一条白色腕带上的按钮。

几秒后对面传来了一阵杂音，接着是孟佳灵的声音。

“老大？”

“嗯。”傅正炀回头看了眼还没醒的柯弋，又往远处走了几步，“你们在什么位置？”

“萧睿就我们几人的位置模拟了一下定位和经纬度重建，上面显示我们是在同一个地方，但却处在不同的空间里，所以除非是找到通道，否则直到虚拟空间崩塌，我们都没办法相遇。”孟佳灵说。

“场景相同吗？”傅正炀身子晃了一下，他闭上眼缓了缓，后又说道，“我们在沙漠。”

“沙漠！”孟佳灵音量猛地提高了几倍，“在沙漠你怎么办！我们这边是地震带。”

傅正炀盘腿坐到地上按了按额头：“叫什么叫，死不了。”

“老大。”孟佳灵顿了顿，“我是认真的在担心。”

“我知道。”傅正炀抬头看了看天，“说死不了就是给你们最大的安慰。”

“不是。”萧睿在旁边接话道，“老大活着出现在我们眼前，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

傅正炀笑了笑：“行了，这些话换江枫来说我还比较能接受，你们两个都不适合。”

孟佳灵又含糊抱怨了几句，不过傅正炀没有继续听了，而是挂断往柯弋的方向走过去。

他刚好像看见柯弋动了一下。

如果真的醒了，那就要继续走，坐这儿干烤着可不行。

但是柯弋现在并不这么认为了。

他睁着眼看着站在他上方的傅正炀，哑声道：“联系上他们了？”

傅正炀确定他刚才走得比较远，所以柯弋肯定是没有听到他们讲的话。

“没，我就是走走，看是不是信号的原因。”

柯弋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哪儿来的信号。”

“嗯，所以没联系上。”傅正炀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还要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吗？”过了一会儿，柯弋问。

傅正炀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远处没说话。

“我没劲了。”柯弋移开目光，“你顺着走吧，说不定能走出去。”

傅正炀坐到沙地上，把手搭到膝盖处，闻言只是动了动指尖，“怎么？想放弃？”

柯弋做了两次深呼吸缓解了一下胸口的那阵烦闷，但情绪并没有得到半点纾解：“人不过就是宇宙里极为渺小的存在，死一个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就是这么渺小的人类，却发明了这场星球跳跃，给了人们生存的希望，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你这种想法，那也别有什么跳跃，别有什么枢纽站了，大家一起跟着地球毁灭多好，老是抓着这么一点生的希望折磨自己，多累，是吧？”傅正炀说道，话里隐约有些讽刺。

柯弋睫毛颤了颤，眼睛不知道是睁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些发酸发烫。

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这些曾经做梦都不会梦到的场景，他居然亲身经历了，真是震撼人心啊。

“你就没点想去T01看看的执着？”傅正炀又道，“星球跳跃不过才刚刚开始，你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这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倒也不指望你能坚持下去了。”

他说完之后就站起身来，抓着柯弋的手臂把人扯了起来。

柯弋毫无防备的被他这么一扯，脚上也站不住，往一旁晃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但傅正炀并没有看他，而是抓起地上的风衣抖了一下上面沾着的沙子，一边走一边穿上，没再往后看一眼。

柯弋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而这种感觉恰好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

难堪、委屈、不甘。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前面那道黑白色的背影，默默质问着自己。

为什么会突然坚持不下去？

曾经的自己不是这样的，以前不管是多难的路，他从没说过放弃，而现在不过就是经历一次恶劣环境，为什么会生出放弃这种想法？

T01是什么样的？

‘你就没有点想去T01看看的执着？’

柯弋抬起腿朝傅正炀的方向迈了一步。

想去，想去看看T01，想走出这片虚拟空间，想回到那个有真实地面的星球。

就这样死在陌生的星球，死在自己的主动放弃下，还真是不甘心啊！

傅正炀手揣在衣服兜里，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恶劣环境会让人丧失求生欲？

放屁！

不过就是目标还有些摇摆、不够坚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