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跟着杜梓鑫在南山深处走了一上午，回到别墅之后脑子还有些迟钝，他看见了地洞里的那个浑身是伤，被铁链锁着的老人，看见了之前偷听到的基地，只不过不是晚上，他没有看到杜梓鑫在基地里的生意，只看见成堆的枪支弹药。

佣人做了一桌饭菜，以为他们几兄弟都要在家吃饭，结果只有林耀和杜梓鑫坐在桌边，心不在焉的吃着。

林耀自从看到老爷子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杜梓鑫心里慌张，不知道自己把底牌全都摊开之后，林耀会怎么选择。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私藏枪支弹药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林耀终于憋不住了，低着头轻声问杜梓鑫，“还有洞里的那个人，你怎么能把他——”

“林哥，不用紧张，这里的佣人都是聋哑人，听不见你说什么。”杜梓鑫装作若无其事，一口一口的吃着饭。

“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去打仗啊？！”林耀低吼着。

杜梓鑫把筷子放在碗边：“遇到你之前，我想在宁江称王，所以我威逼利诱所有在宁江当权的人，我要让我爸看看，我和他小儿子，到底谁更有出息！我要让他知道，我现在在宁江，可以呼风唤雨！可是遇到你之后……”

“之后怎么了？”林耀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遇到你以后，渐渐的，我变了。我只想把事情了结了，然后跟你一起过安稳的日子，”杜梓鑫看着林耀，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尤其是那天，你说要带我走，我……我差一点就能跟你走了。”

“差一点？”林耀皱起眉头。

“我以为我已经报了仇，结果……出了点意外！”杜梓鑫忿忿的说，“林哥，你给我几天的时间，就几天，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走，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我有钱，花不完的钱，我们不用为生活发愁，只要开开心心的享受生活就好，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们可以在海边买一栋房子，天天看日出日落，再养一只大狗——”

“杜梓鑫！”林耀吼道，“老虎已经死了，你叔叔的仇已经报了，你还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干的这一切，万一被顾林染知道了，你他妈是要吃枪子的！”

杜梓鑫指着被头发遮住的眼睛：“它的仇……还没报！”

“你不是说已经杀了他了吗？”林耀问。

“没死成。”杜梓鑫很淡定。

“你还不准备收手？！”林耀突然抓住了杜梓鑫的手腕，“如果在我和报仇之间，一定让你选一个，你怎么选？”

“我……”杜梓鑫有些犹豫，手机铃声却正好响了，“我先接个电话。”

“七哥。”电话里还是那个甜美的女声。

“怎么样了？”杜梓鑫把胳膊搭在桌上。

“是瞎了，确认过了。”

“你自己看着办，注意安全。”

“我会的。”

电话刚挂断，杜梓鑫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七哥！”阿让拉着夏伯尧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干什么着急忙慌的，被狗撵了？”杜梓鑫继续吃着饭。

“你给我做主！”阿让拉开椅子，坐在了杜梓鑫的身边，手里还紧紧攥着夏伯尧的手腕，夏伯尧一脸无奈，也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杜梓鑫瞥了一眼夏伯尧：“怎么了，伯尧欺负你了？开枪打他！”

阿让不满的看了一眼夏伯尧：“我的枪可没有他的叉子快！七哥！伯尧哥的女朋友，我看上了，我想要，你让他给我！”

杜梓鑫愣了一下：“胡闹，这种事你跑来找我做什么主，你们自己商量去！”

“我说给他，他不相信，非要跑来让你下旨，他才安心。”夏伯尧无奈的笑着。

“这说明你这个人平时就没有什么信用！”杜梓鑫突然笑了起来，“行了，伯尧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骗过你，别闹了，赶紧回基地去吧，今晚谁预约了？还是那个姓赵的？”

阿让看了眼手机：“今晚的是……姓肖的！”

“多加他百分之十服务费，每次都是他整死的，煤炭不要钱啊？！”杜梓鑫微微皱着眉，“对了，老爷子那里你们多久没去了？铁链都长到肉里了，晚上去挑了，看着恶心。”

“是，七哥。”阿让应声，松开了夏伯尧的手腕，起身离开，“七嫂，七哥都瘦了，你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你……”林耀差点跳起来骂他。

杜梓鑫和夏伯尧都在笑，夏伯尧把阿让坐的那把椅子放回原处，正要离开，杜梓鑫叫住了他。

“伯尧！”

“七哥？怎么了？”夏伯尧转身。

“给他吧，别跟他抢。”

“我答应他了，是他不相信。”夏伯尧笑了笑，“七哥，你哪天走？”

杜梓鑫愣了一下，眉心有些颤抖。

“跟林先生走吧，公司有我们，你放心，阿让……也别待在基地了，他还年轻，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夏伯尧转过身，背对着杜梓鑫，他怕看见杜梓鑫的眼睛，这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等了很久，都没听到杜梓鑫的声音，夏伯尧心里没有底，他不知道杜梓鑫会不会发怒，骂他多管自己的闲事。

“他救回来了，没死。”杜梓鑫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夏伯尧猛然转过身，一脸惊讶的看着杜梓鑫：“没死？怎么可能呢？阿四的——”

他差点脱口而出，看到林耀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阿四说他们有解药，但他瞎了。”林耀都看出来杜梓鑫有些失落。

“七哥，要不我去……”夏伯尧皱着眉，“直接解决了算了。”

杜梓鑫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留给阿四吧，那孩子从小就是一件事做到底的性子，不让她做完，她能纠结一整年。”

“可是阿四她……她能下手吗？”夏伯尧想到几次去刑侦支队，里面的氛围都特别融洽，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他有些担心了。

“我相信她。”杜梓鑫摆了摆手，“你忙去吧，让我静一静。”

“七哥……”

“走！”杜梓鑫一声大喝，夏伯尧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单单刚才的一幕幕，林耀一定会觉得自己在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里，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相互嬉闹。

他突然有些恨那个伤了杜梓鑫眼睛的人，如果不是一直想报这个仇，杜梓鑫肯定一早就跟他远走高飞了。但他又想感谢这个人，让他在正义的边缘挣扎着，还没有彻底堕落。一旦他带杜梓鑫走了，那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你是铁了心要报了这个仇，才肯跟我走？”林耀看着夏伯尧远去的背影，问杜梓鑫。

“不光有这个仇，还有地洞里的老爷子要处理。”杜梓鑫喝了口汤，发现已经凉了，就把勺子扔进了汤碗，往后靠着。

“那老头是谁？”林耀想起那个地洞，还有人把守，墙壁上还有电视。

“我爸！”杜梓鑫说完，笑了一下。

“什么？”林耀愣住了，他看着杜梓鑫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诡异。

杜梓鑫叹了口气，转头笑着看着林耀：“我说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杜梓鑫身上还有伤，又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吃完午饭就觉得困倦，拉着林耀就要回房睡午觉。

林耀像哄孩子一样把杜梓鑫哄睡了，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攥在手里，反复的盘着。他好几次都点开了和顾林染的短信界面，犹豫着又关了，有时候都输入了几组数字，想想还是又删除了。

他没法选，既没法彻底的放弃杜梓鑫，又没法彻底的放弃他的本心。

林耀往下一滑，就躺在了杜梓鑫的身边，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恨不得把心撕成两半，一半给这个人，一半留给自己的信仰。

看着看着，林耀双手掩面……睡着了就好了，就不用想，不用选择了。

五个人在顾林染的家里吃完午饭，就先后离开了，林舞是最后走的，顾林染特意问了一下南山近来有没有什么消息，还嘱咐她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自己千万不能上南山。

客人都走了，顾林染躺在沙发上，波斯猫就窝在他的胸口。

钱子衿坐在他的大腿上，打开电脑看着无声的恐怖片。

顾林染的头一直往里偏着，尽量不让电脑屏幕进入自己的视线。

钱子衿从那一堆水果中拿出了一串葡萄，洗干净了放在小果盆里，自己吃一个，又喂顾林染吃一个。

“甜吗？”钱子衿眼睛盯着屏幕，没有声音，他就只能看字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