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完全没有参与江湖斗争的意识。
他自觉与大宋的江湖格格不入,能分得清谁是谁已经不错了;而帮助诸葛正我,一是因为许天衣是他的病人,二则是诸葛正我代表朝廷中的清流,如果在与蔡京的对抗中落败,遭难的仍是百姓。
谢游从来想不清楚最上面那位在想些什么——明明内忧外患俱全,偏偏还要搞什么派系斗争,两派争得鱼死网破他才能稳坐钓鱼台。
可要是大宋都没了,他还能做这个皇帝吗?
抛开杂乱的局势不谈,谢游已经着手为苏梦枕做最后的治疗。
有了吊命的元气,苏梦枕左右死不了,谢游便放手去治,只是苦了苏梦枕。
苏梦枕肺里有病、胃里有病,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有病,谢游都有些难以抉择先治哪个比较好。
叶双循前些日子回了藏剑,又请了桓新霁来盯着不让叶双微和追命过于亲密,谢游想了想,还是没把“盯也盯不住”这话说给叶双循听。
要说谢游比较怵谁,除了裴元,便是桓新霁了。他连师父孙思邈都不怕。
桓新霁话不多,作风用谢游的话来说就是“死板”,像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学子。
本身要真是如此,谢游也不会和桓新霁结交了。
桓新霁这人,弹得一手好琴。
谢游也善琴,跟随师兄在长歌门拜访的时候顺便与桓新霁比了比,结果不分伯仲。谢游便觉得他们二人是“琴遇知交”,也不管桓新霁话还没说几句呢,就把人拉去喝酒吃饭了。
结果饭吃到一半,遇到几个流氓在酒楼闹事,谢游本想自己出手教训那几个流氓,桓新霁却快了他一步,直接抄起背后的七弦琴往流氓头上砸。
流氓跑了,谢游傻了。
桓新霁这人还继续坐下来吃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谢游这才发现,桓新霁琴上红色的不是装饰,而是血迹。
他瑟瑟发抖地坐下来,神情还恍惚着。素闻长歌弟子以琴为兵,但一般也是用音律或是琴中剑的啊!像桓新霁这种当真是闻所未闻。
后来他每次弹琴的时候都会想起桓新霁举琴往人头上砸的样子,久而久之,就不碰琴了。
但谢游怕归怕,和桓新霁的关系好也是真好。毕竟万花谷弟子要学的东西多,长歌门弟子要学的东西也不少,他们也聊得来。
虽然谢游觉得桓新霁又死板又暴力,一言不合就动手,但是也就是对谢游了,对其他人,桓新霁还是君子做派。
谢游百思不得其解,偶然问起,桓新霁说:“你长得太晃眼了。”
谢游:“……”我又不是少林弟子!
这日他从金风细雨楼回家,半路就有人把他拦住了。
那小厮看着有些眼熟,谢游没想起来。
直到他说:“侯爷请您一见。”谢游才恍然:“你是那次那个什么侯爷的人!”
小厮抽了抽嘴角:“……”
这汴京城谁不给方应看方小侯爷几分薄面?像面前这个连“神通侯”封号都记不住的,当真是异类中的异类……
小厮还想说什么,眼神突然越过他,面色一正,躬身道:“侯爷。”
谢游转过身子。
只见一剑眉星目的少年人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见他看过来,先是愣一愣,笑意也消却了三分。
谢游还以为他记恨自己上次没应邀的事情,微微皱眉。
“谢、谢先生!”少年人却局促地低下了头,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侯爷?”谢游没闹明白他什么意思。
小侯爷微红了脸,低声道:“先生叫我应看就好……啊,忘了说了,我叫方应看。”
“侯爷折煞某了。”谢游不咸不淡道。
他不知面前这位神通侯的来意,但看着也不像是有病的人,不是看病,那是作甚?
“听闻谢先生医术高超,我早想与先生见上一面了。”方应看道。
谢游挑眉。
上次在樊楼相遇时那般,也是听闻自己医术高超吗?
方应看见他不接话,仍是热络道:“先前在京中,已听说先生在江南义诊的善举;如今终于得以相见,实在是……”他压低了声音:“惊为天人。”
要是换个纨绔流里流气地说出这句话,早就被谢游打翻在地了。奈何方应看相貌堂堂,举止也不算失礼,再加上他一副少年人天真的做派,倒不叫人反感。
“侯爷寻某所为何事?”谢游稍稍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方应看想了想,道:“我想请先生吃饭。”
谢游失笑:“家中已有人造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