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图呼吸一滞,杜屿敏感的察觉到他身上第一次出现了沉痛的情绪。
“他的腿被风刃切断了,现在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风刃是蜻蜓的一种能力……于涂和你们说了吗?”
“没有,”何图嘴唇抽搐了一下,听到老人的声音才转过身,声音有些涩然:“能治好吗?”
“能,但我们没有器材。”老人说,“我们只有简单的治疗伤口感染的药和绷带,甚至无法完全为他止血,这已经是他身上的第三件衣服了。”
“如果今天下午之前还不能得到救援将他送到医院,那么不用考虑他的腿,他会先失血而亡。”
杜屿看到老人穿着一身白色风衣充当无菌服,花白的头发,但精神矍铄,布满皱纹的脸看上去不显苍老,反而更添智慧。注意到杜屿的视线,老人向他点点头,接着看了一圈四周,叹气:“不止你们的同伴,这里很多人都一样……”
简陋的医疗间里,很多人在迷茫的发着呆,不久前还都是有着社会地位的体面人,现在却纷纷枯坐,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和恐惧。
生活在秩序井然的现代社会,习惯了在规则的庇护和框架下生活的人们,在这一天一夜里突如其来的变异、逃难和死亡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压抑的情绪在暂时安全后爆发,让很多人都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我们出去说吧。”老人叹气。
他们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房间。
“您就是唐教授吗?”何图看向老人,首先开口。
“对,我稍微懂一些医学,就由我来照看他们。”
“乔岩他……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他看向杜屿,认真的问,“听说你们是从后山那片原始丛林里逃出来的,可以跟我说一说那棵大桃树吗?”
杜屿惊讶,接着将之前讲过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我想采集一些样本,试一试它能有什么作用。”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您觉得它能治伤?”何图惊讶。
“不,我现在还没有下定论,我需要见到它才能确定,”唐教授道,“但我相信事实。”
“蜻蜓啊……能长这么大的蜻蜓,你们无法想象它对我的学术观造成了怎样的冲击。”他呢喃着,眼神迷茫了一瞬,接着恢复清明,甚至笑起来,“这个世界绝对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什么都在改变,年轻人,相信我,要紧跟时代的步伐。既然蜻蜓可以,为什么桃树不可以呢?”
“我想试一试,如果成功了,你的朋友也可以因此得救。”他再次看向杜屿,诚恳的恳求。
杜屿没有回答,他其实知道唐教授的猜测或许是对的,至少相比其他植物,那棵大桃树是一棵未成形的妖精。
但他不想做这个决定,他看向何图,等待对方回答。
离开危险境地后,他就重新回归到了何图随身挂机的保镖身份。或者说,对何图的身份有了猜测后,他就尽量隐身由何图来做决定而不是自己做决定。
看小说的一个基本原则:主角做的八成是对的,如果你觉得不对,那是你思路还不够清晰。杜屿并不头铁,既然外挂就在旁边,他当然希望物尽其用,何乐而不为呢?
唐教授依然在试图说服:“你们亲眼见到了,它是有神异的,那些竹节虫为什么会突然退走?在这方面动物往往比人类更加敏感。”
“可是,就算它有神异,也可能是驱邪捉鬼呢?”何图疑虑,甚至觉得有些荒谬,这是一个在自然科学领域深耕多年的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如今不过过了仅仅一天,竟然开始相信“桃树能治病”了?即使那是一棵变异桃树:“毕竟它是桃树不是吗,伤口愈合……这不在它的本职范围吧?”
“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唐教授道,忽然执拗,心意已决,“救援队伍眼看着不会来的这么快,伤员根本无法撑这么久,我们必须试试。”
“除非你可以迅速找来医疗队伍,否则这是唯一的办法。”
何图沉默。
“……我听和你们一起的小姑娘说,杜先生的功夫很好,”唐教授再次看向杜屿,这才是他的目标,他的同伴是否赞同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否愿意帮我们带路呢?”
“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冒险,我们也有一些厉害的人,他可以保护你。”他接着说,语气诚恳,诱之以利,“如果真的能在桃树那里得到好处,所有收益,分你两成。”
杜屿安静的听,他看了眼唐教授,又看了看何图,索性直接把这个皮球推了出去:“我是何先生的保镖,具体做什么,由何先生来决定吧。”
唐教授和何图都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会将这种涉及生命安全的决定交给别人。过了半晌,唐教授才笑着摇摇头:“你很有职业道德。”
他看向何图,何图在犹豫,但他最终摇摇头,放弃了这个计划:“不,我不同意。”
唐教授没再试图说服,虽然这个世道,以后的趋势肯定是拳头大才有话语权,但他也没有权力置喙别人依然愿意遵循秩序社会的雇佣关系。
那不是利益,那是道德,他尊重有道德的人。
“那可以帮我们画张地图吗?标出周围环境危险的那种。”
“当然可以。”
唐教授走了,何图和杜屿相视片刻,忽然扭捏起来。
他从小就是上位者,其实习惯了自己做决定,而别人服从。但现在毕竟有所不同,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对方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让他有些害羞。
“……唔,谢谢你。”
杜屿失笑:“不客气。”
何图抬起头,不好意思,但得寸进尺:“我想去S市,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