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初寒最后为了这一声“草”付出了代价，只是他还年轻，不大知道上天早已经给他安排好了草的对象。

太子淫威权势之下，泠初寒选择了惜命为上。

答应去太子府当伴读之前，还得给大伯泠麦宗做一出戏，让昌宁候府里里外外，甚至大半个盛安知道，不是昌宁候泠麦宗强迫他这个侄儿去的，而是这个侄儿死活都要去太子府的，泠麦宗左右阻拦不下，不得不顺了这个孽障侄儿去跳那火坑。

其实太子拿着私章污蔑他去浮霜馆时，泠麦宗是有机会问个清楚的，问问浮霜馆的人，问问当初在石桥上看到自己被垂踹下河水的人，也就清楚了。

但泠麦宗什么都不问，只觉得泠初寒丢了他的脸面，还惹上了太子，把他当做一个烫手山芋似的，扔进了太子府，任凭太子发落。

当日跟去昌宁候府的两个侍从，其实都有军职在身，在太子旧部麾下为副将，怪道泠麦宗称两人为“将军”。

泠初寒牢牢记住了当日用低沉嗓音，在石桥上说“踹他”的那位太子侍从，姓周名端，另一位姓叶名山岚。

这两位在太子府地位仅次于太子，他都不能得罪，嘴里嚼着蛋黄，噎得慌，拿起茶壶，对着茶壶嘴就咕咚咕咚往口中灌去。

再闭眼一咽，努力咽下干噎的蛋黄，想到他来太子府之前，昌宁候府的两位哥哥曾告诉他，太子的伴读此前有很多，最后下场都很惨，重伤的重伤，残的残，最惨的当属当年太子还在临安当离王时的那个打小一起的伴读，落得个全家覆灭的结果。

想到此处，泠初寒嘴里连一口鸡蛋都吃不下去了，为自己的性命堪忧，懊悔小时候不学凫水，若他会凫水，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地步。

门外有人叩门，笃笃笃，声音不是很悦耳。

周端那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在门外道：“泠三公子，周某冒昧来扰，此时已至卯时三刻，该动身前往太子寝殿，唤太子晨起。”

这个声音，萦在泠初寒耳边，不管他嘴里说的是什么话，最后都化为两个字“踹他”。

“是，我这就动身，还请周副将稍等片刻。”

一支藤柳沾了细盐漱了漱口，含了一会儿薄荷叶，才披上外衫打开门，对眼前身着戎服周端躬身作揖，恭恭敬敬道：“周副将，有劳了。”

“哪里哪里，这太子府大，怕你迷了路，亲自来接你过去，若不然，届时太子怪罪你，自然也会怪罪到我头上来。”

这位周端面对泠初寒时，略有些心虚，眼神闪躲，担心泠初寒想起当日在石桥上的事情，找他算账。

幸好泠初寒从昨晚入府到今日，一直都没有与他提这事，想来是不知道吧。

路上，周端出于良心不安，与泠初寒说了许多有的没的，嘱咐他别在太子面前提“临安”二字，更别在太子面前提“归陌”二字，这四个字，是太子禁忌，触到逆鳞，是要没命的。

泠初寒只管应喏，记在心里。

周端领着他绕过一假山，侧过脸问他，“泠三公子，你可知为何殿下要召你入太子府为伴读？”

泠初寒两手一摊，“显而易见啊！”

周端眼底闪过诧异，追问道：“显而易见什么？”

“为了折磨我啊！还能是为了什么？”

周端被他这话呛得直咳嗽，把刚刚提起的心给咳下去了。

“因为泠三公子长得很像当初殿下在临安为离王时的伴读。”周端说这话时，看向泠初寒的脸，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见他一脸好奇等着他继续说，周端再道：“当时那伴读叫做归陌。”

“哦！原来那最惨的伴读叫做归陌啊！怪不得你告诉我不能提‘归陌’二字。”

泠初寒接上话，拳头砸掌心，痛心道：“这归陌就是最后被全家覆灭的伴读啊！太惨了！啧啧啧，实在太惨了！幸好我早就没了全家，否则我定然也是这下场。”

“……”周端觉得泠初寒过于乐观，垂首叹一声，道：“那归陌背弃了殿下，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殿下一直对此事讳莫如深，还请泠三公子莫要提及此事。”

“诶……”泠初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你说我和这个归陌长得像，那……那殿下整日见到我，岂不是膈应得慌？”

“嗯。”

周端点头，完全没有否认，这个点头可把泠初寒吓惨了，忙住了脚，道：“那殿下这是要把那归陌的账算到我头上？！”

“嗯。”

周端再一次点头，点得泠初寒双腿打颤，声音都高了几个调。

“殿下要是真的恨那个归陌，怎么不刨出来鞭尸了！寻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