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金硕珍对新人的出现是诧异的,在闵玧其弹琴的时候不打扰是一条不成文的相处约定,所以金硕珍直接问了坐在行李箱上还没长开的奶包。田柾国不知哪来的抗拒心理,也一句话不说就那样盯着金硕珍看,耳边是闵玧其的琴声,外面是没什么人打理的草地,阳光不怎么透进来,微弱的光线下静谧的气氛显得格外诡异:弹琴的人仿佛跳进另一个世界,小男孩用尚未成熟的羽翼做单方面的对抗。
金硕珍是第一个服输的那个,他觉得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也许是闵玧其的弟弟,就是看起来挺内向的,于是拖了凳子坐在他身边,手随意地搭上了他的肩。田柾国对肩膀上突然袭来的重量感到别扭,他整个人就像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就突然被拎上舞台要求表演节目的特殊嘉宾,因为被迫而不想配合,来这里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是如此,期待已经被冲散得顺着旋涡流向下水道,积下来的不满一股脑撒在金硕珍的胳膊上。金硕珍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听到耳边一声:“柾国,田柾国。”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好在金硕珍是个认证过的好脾气,冲他笑了笑:“金硕珍,你也可以叫我珍哥。”
琴声戛然而止,闵玧其虔诚地合上琴盖,然后转身睥睨着窃窃私语的两人:“你们认识吗?”金硕珍有些摸不着头脑:“玧其啊,我还以为这是你弟弟呢。”然后偏过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盯地面用舌头顶起鼓鼓的左边腮帮的男孩,“以后就认识了,他叫田柾国,柾国,这是你闵玧其哥。”
田柾国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喊那么多声“珍哥”和“玧其哥”,在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在金硕珍和闵玧其闹别扭他劝和的时候,在他不爽他们俩行为的时候,在阴云最终笼罩过来所有的快乐被打碎的时候;就像后来的他不知道有一天眼前的两个人会走上不同的分岔路口留下他一个人无从选择的时候。只知道他们的笑声还回荡在晴空下时回想起初见的那天闵玧其和金硕珍还会嘲笑他迷个路还装的那么拽,而他故意别过头佯装生气说再也不要理珍哥和玧其哥了然后金硕珍走过来把他的脑袋靠在肩窝上念叨着我们小孩多可爱。
对闵玧其来说,田柾国比起金硕珍是个更好的听众。金硕珍与他之间淌着一条彼此都装瞎的河流,对他只有玩笑似的批评和赞美,田柾国会睁着杏眼端坐着一本正经地听,然后给出反馈,还能跟着他弹奏。三个人嬉嬉笑笑的相处时光串成一条琳琅彩线,谁也不知道在后来的时光里它会蒙上灰。
闵玧其拿着看不太懂的医生开的单子去找柾国,一脸嫌弃地准备跟他抱怨你这个弟弟真是麻烦,却在看见熟悉身影的时候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都已停滞,只剩下眼神穿透无限的时空**金硕珍的眼眸里。
田柾国感到有些尴尬,“玧其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或者说根本上就是被忽略的,楼道里的病人在此刻更像个局外人看着一方无形的火焰剑拔弩张和另一方无言的忍让。“你怎么在?”闵玧其的心情变得乱糟糟的,各种心情的线因为金硕珍这只顽皮小猫在预计剧情之外的突然出现被拨弄着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我就是来看看柾国。”金硕珍心虚地垂下了头,像一只路边无精打采的狗尾巴草承认自己的失败。闵玧其只当人不存在,往田柾国的腿上甩过单子和药转身就走了,干净利落。
“珍哥,你别介意。”田柾国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来安慰他好,只是推着轮椅朝他的方向行进。
“没事。”金硕珍冲他摇了摇头,“你叫我来什么事?”
“就是……”田柾国拨通金硕珍电话之前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心理建设的,在他们分别以后他和金硕珍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不知道他是否换过号码,也不知道被闵玧其发现会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自己的请求会不会显得很功利,语言还没组织好的情况下显得杂乱无章:“我的腿,手术费,玧其哥他打了几份工,还借了钱。”
金硕珍能听懂,他知道塞给闵玧其钱他也不可能要,给田柾国把要买的药都买好然后通过柾国把闵玧其借下的债一次还清,从钱夹里拿出一叠钞票放进柾国病号服胸前的口袋里,然后两人陷入一种奇怪的尴尬。金硕珍拍拍田柾国的背,转身准备离开,既然两个人都懂彼此的欲言又止,那就没必要说什么了。
“珍哥。”田柾国突然调大一点音量喊出的词组绊住了金硕珍的脚步,他的心被什么牵动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久违的,“Jinjin.”和一张天真稚嫩的笑颜。
刹那间,一如从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