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不归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
另一边,抚罂轩主唤醒了胭脂。
胭脂醒得倒也干脆,被西江月点过的穴道竟设什么酸痛感。她刚醒便猛地一坐:“抚罂大人?”
“多谢多谢,已经没事啦。你呢?”抚罂轩主看着跟肾虚了一样,被朱砂子背着。
胭脂摇了摇头:“您不要为属下劳心了。敢问,海棠王是否已自焚殆尽?”
“已被救出来啦。”千万别误会了,我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老婆以外的人,太高看我了。
胭脂缓缓坐了下去,长裳流了一地。默然片刻,她问:“憧无情这毒,您能略说与属下否?”
刹时,诡风飒飒地撩过林叶,桀桀的怪笑由一个极其魅惑的年轻男子喉中发出。
三人齐道:“参见鬼主。”
一瓣幽黑的彼岸花飘过两个人脸颊,明显的戏弄意味,绽着异样的妖艳,惑声由花中传出。
一串笑声。
“本邪已尝到殇君记忆中的甜美了。真是令人艳羡啊——”
不得不说,这男子的声音好听到了无法可想的地步。
抚罂轩主满脸堆笑,看着彼岸花伴着风化为丝丝血红,逐渐消失远去,道:“众所周知,我们的鬼主以让他人痛苦至崩溃为乐。‘憧无情’能使世间万物记忆中某段感情变淡甚至消失,美好的回忆就那样被鬼主吃入腹。若主子欢心便扬长而去,毒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但毒随时可以发作。其间浑身痛入骨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有恨意恶意、悲苦凄凉也成鬼主之食。”
胭脂站起来:“殇君便是中了此毒?”
“是啊。”
胭脂浅鞠一躬,化为桃花飞去。
却不久发现她完全没有到达自己原本以为自己会到达的地方,而是一片漆黑如鸦羽漫天的森林。朱红灯笼一盏盏悬在金线上自十数丈高空的枝桠垂到她身边,尔后仿佛扯出一个不完整的笑容,延伸到遥遥另一树的矮枝上,如此成百上千丝悬灯金线,成千上万个朱红的灯笼。
完全碾压的妖冶美丽,眼前的男子便是不周。他极端魅惑的声线萦绕,“你真是个自私的桃妖啊,哈哈哈哈……”
胭脂冷眼看着那个如雾聚散的人:珠串围发,发丝如炼罪渊深处的绝望痴狂之黑、嘶叫的乌鸦如绸的羽。他面如美玉,肤白似蒙在亡者眼睛上的白布。那张世上绝天仅有的妖艳蛊感、美丽无匹的脸处处精细到了病态,如血的唇勾起摄魂的弧度,手中玩弄着一颗森白的头骨。
不在九婴身边时,果然就会不由自主地捡回那些修养呢。
“明知不久,伊人强求。哈——”不周低唇吻了吻那颗头骨,“静候你最后一刻时的甘洌或酸苦,两者得兼也未尝不可啊。”
“我自会给鬼主个交待。”
不周的目的是得到双焉和西江月的元丹——也许还有人偶师渐沉月的——在闭关的时候炖了吃。
渐沉月拎起地上不省人事的焉深阙往冰上一丢,跃上冰台直寻西江月而去。寒冰一激,焉深阙迷糊间睁眼,又昏沉闭上。几度似是醒来又复睡去,终于有一次余光瞟见旁边气若游丝的焉不归。
焉深阙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尔后惊然坐起:“咳咳,怎么回事……”这一下便牵动了五脏六腑,原本好了一半的内伤又开始恶化。
西江月手一挥,指尖冰弦绞断了焉不归皮肤之外的桃枝,尔后划开手腕将血洒在了焉不归身上:“阿阙啊,你先别慌,令弟的命数不是尽于此处,本座已观毕天象,切勿动神一一虽说你已经动了不少了。安啦安啦安啦,你先好好养几天。本座帮你去
找人,你可千万别再出点事,折腾不起了。”
焉不归浑身被西江月的血浇了一遍,除了生根的桃枝都已好全。
“他怎么回事!”
西江月顿了顿:“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渐沉月见西江月洒血不断,唇色比原先还白了,终是绷不住脸,伸手把他的手拉走要划破自己的手腕。西江月巧劲把他的手推回去:“算了,本座的血溶了很多药的药性。”
渐沉月冷笑一声。恰是此时,焉深阙真的意识到了焉不归生机的枯竭。
焉不归原本雪白绣海棠的狐裘袍大片地成了焦黑,糊着糜烂的腥红,各致命处如心脏、锁骨下动脉尽被桃枝扎根,桃枝的根竟已舔舐着血蠢蠢生长。
焉深阙几乎没感觉到五脏六腑撕裂的剧痛,前所未有失态地踉跄看半扑半爬到焉不归身旁,他想要去拨焉不归苍白如纸的脸上被血粘住的头发,却是哽了一下,将他托起:“他不会死的吧。”
焉深阙慌着扯出一片干净的袖子去擦焉不归的脸,那片片血污被擦得晕开,居然有种面上重新泛起血色的假象。
“殇鸾岂是这种伤可杀,我都没事……”他擦着擦着,忽然猛得地把手抽回,双眼闪过亮光。
西江月忙道:“怎么样了?!”
焉深阙的手探上焉不归脉门,片刻后哑着嗓子道:“忽冷忽热。桃枝。”
西江月想了想,直接把血喂到焉不归口中,焉深阙狠狠掰断了所有正在生长的桃枝,仅凭手劲将大束桃枝折断。方法正确,焉不归稍微多吸入了点空气,像是要醒来。桃枝立刻焉阙雨烧成灰撒入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