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闭眼、入梦。
老沙深深呼出一口气,后背靠住了冰冷的墙壁。
三个人仍然被困,罗成不在,代替他位置的是那柄细小的手术刀。
老沙看向屏障外,依旧是昨夜苏醒前的场景,汤医生冷着脸坐在一旁吸烟,林渊躺在诊断床上,生死未明。
这小子,真的失去意识了?
“沙姐,怎么办?”
小八刚进入任务时的神勇劲头没了,而是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
老沙明白她的惊恐来源于哪里——如果还和昨天一样走不出屏障,眼睁睁看着队友被电,他们就都完蛋了。
“再等等,看罗成有什么法子吧。”
把性命托付给一个脑子有洞的精神病医生,老沙表示我也很方,但是没办法,目前没有出路,我们只能相信他。
至少,还可以赌一把。
等待的时间是磨人的,梦中时间与现实计量不同,手表又疯了,老沙无法通过心跳呼吸计算出过了多久,只能看汤医生上演电击循环。
林渊不会被电死了吧?她越看越着急,呼吸也变得急促。
“沙姐,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氧气变少了?”小八轻轻抓着她的袖子,“我感觉有点头晕。”
韩舟又开始冲撞屏障,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他吐出一口浊气,箭步上前。
脚下猛然一空,整个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回环转了个圈,脸狠狠拍在了墙壁上。
“妈的怎么搞的——!!”韩舟艰难地抬起脖子,两个姑娘快两百斤全压在了他腰上。
老沙也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爬起身,脑袋一重,像只落水的鸟一样,急速向天花板坠落!
重力改变了!
脸颊接触天花板的一瞬间,老沙清晰地听到骨头脆响的声音。
不只是他们所在的狭小区域,整栋楼,整个梦境空间都动荡起来,像是仓鼠跑步的巨大转轮,一圈又一圈不得停。
腿脚胳膊青了一大片,老沙一手护头,一只胳膊按住小八的脑袋,强硬地将她纳进自己怀里!
“妈的罗成个神经病,醒了我一定杀了他!!”
颠簸中,她不忘抽空查看屏障外的林渊,恶魔汤医生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死死扒住窗子边沿,身体忽上忽下,诊断床也在十三号室里剧烈波动,时而撞上天花板,时而撞上墙壁,轮子尽数飞到了窗外。
而就在此时,林渊悄悄睁开了眼。
他其实听到了前一轮闹钟声,想要醒来,意识却一直挣扎着无法苏醒,像是沉入了一个海沟般的深渊中。在这段时间里,他失去了所有感觉,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回忆不断涌入脑海。
不善言辞的父亲,总是唠叨的母亲;十三号室里,老大的哀嚎,还有老二留给他的遗书。
他还看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并不真切,那些影子像渴血的蝙蝠一样在他身侧徘徊,似乎想要触摸他,却遥不可及。
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颠簸到来前,他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那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一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不要害怕,这只是梦,他已经伤害不了你了,克服自己的情绪,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么?
是啊,这么多年来,他虽然表面上阳光,但总觉得自己是个心理不健康的人,哪个心理健康的人会整夜整夜被噩梦折磨,还要依靠镇静类药物生存?
其实有病的是他的父母,还有这个恶魔!
林渊攥紧左手心的手术钳,这是汤医生捆他时偷偷拿到手的。
钻开皮革,艰难伸出手掌,再打开皮带锁……脑袋随着重力改变血气上涌,床铺滚动中,他最终解开皮扣,腾空而出!
汤医生扒在窗子沿上狼狈不堪,林渊抓住他一只脚攀附上去,狠狠一拳捶在他脸上,镜片碎裂,血丝飞溅。
“你疯了!!你是病人!!你怎么能殴打医生!!”
“老子殴打的就是你!!”林渊双眼血红。
两个人在重力混乱的空间里抱团撕咬,刚才佛挡杀佛的汤医生,在他拳头下成了一个柔弱书生,一开始还嘴硬,后来被打得哭爹喊娘。
“沙姐!屏障有松动!”小八听见了疑似玻璃碎裂的响声。
老沙心下一沉,猜测得到了证实——这层屏障的强度显然受林渊潜意识影响,他越畏惧汤医生,屏障强度就越大。
她一脚蹬了上去,果然,屏障像碎玻璃般溃散,一百四十多斤的韩舟笔直地滑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汤医生摇摇欲坠的脸上,还坐碎了窗户。
所幸他体积大,被卡在了窗框里。
重力再度改变,陡然回到了原样。原本在天花板上厮打的林渊极速落地,汤医生趁机夺过他手中的手术钳,捅进了他腹部!
“林渊!”
空气变得焦灼而沉默,老沙摸了根针筒在手,一步步上前,同时不忘将小八护在身后。韩舟跌下窗框,捂着屁股一脸懵逼。
“哈哈哈哈,我又回来啦——”
嘹亮嚣张的笑声传来,窗外伸入一只胳膊,和一张疯里疯气的脸。
罗成。
被捅了一刀的林渊捂住伤口、再起不能。汤医生跌跌撞撞地起身,抹掉眼角的鲜血,凶狠之气溢于言表——
“你们,都得——”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当场扑街,只见罗成随手抄起折凳拍在了汤医生脸上,边砸边喷脏话。
“网瘾少年是吧?!治疗有效是吧?!我【哔——】”
“一人两万五是吧?!不让父母见面是吧?!我【哔——】”
就是这丫损害了电疗的名声,还顺带坑了一把精神科医生,把大众对正常电疗的认知往歪路上带。
他气喘吁吁地丢下散了架的折凳,汤医生被揍得一脸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都愣着看我干什么?帮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