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了多少个时辰,正难熬着,好像听见“阿浔”“怎么还不醒”“喂不进药啊”这样的心焦话语。
三个人。闻到了,血啊,血、血血血,芳香啊,甘美啊,我要血……
水暮蝉原本就觉得他看上去很难受,方才又闷闷地昏了过去,只道他是累了,便继续替他洗伤口。早就看见他上半身净是血,又不知伤处在哪,一脱他上衣才
惊发现他颈处的伤。
像这种伤,无论放到另外的哪个人身上,那人都必死无疑。但凉孤烟只是昏过去,水暮蝉也并不奇怪:他之前还把毒箭捅心脏里捅了半年呢,况且公子倚阑并不是干脆利落地咬上去的,而是撕咬,故而水暮蝉刚开始看不出来他那伤口是什么造成的,也就不知他是被血族吸了血,转化了。
他开始思考过一会要问凉孤烟的问题:“怎么活过来的”、“三千丹不是被你挖了吗,伤口呢?”
边想,边给凉孤烟敷伤。另外还思索着为什么自己总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觉得所有事都值得细细推敲一番。
可没过多久,他想起来了不对之处:凉孤烟已失了三千丹,也便不再是隳世玺的主人,玺也就不会治疗他,那他颈上这伤又怎么没有让他死?这不可能的!
其实凉孤烟没死只因为公子倚阑喝了大量他的血后,又将自己的血族之血注了些许到他体内,刚好够把他转化成血族,但一点多余的都没有,为了让他去大杀正道饮血,铸下更大的错。但公子倚阑没想到水暮蝉会来把凉孤烟救走,转念一想,让他喝干水暮蝉的血也不错,便没有多插手了。
水暮蝉百般焦急不解,处理好凉孤烟身上所有伤后替他换了干净衣袍,出去亲手熬了粥。唤了两声“阿浔”,没反应。他耐心地等,放着粥慢熬的时候回来看他,他仍不醒,却还一脸痛苦的虚汗,不住舐着自己牙齿,浑身发烫。把二女煎的恢复元气的药喂给他,却怎也喂不进去。
“喂不进药啊……他又是什么情况,那种伤都还活着……”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血族。
完全能解释这诡异的全命力和创伤的形状。
正巧,凉孤烟喃喃了一声:“血……”
我御剑去掳来一人?……那人未免死得可怜,况且还要时间。
妖?——太亏待阿浔了!
我找谁……
忽看见自己身上丧服上沾的血,那是他在昆仑山夺琉璃衣时受的伤。
水暮蝉一冲动,心想我这不是有血吗,抬起手腕、召来疏影,一下便划开了左手动脉。踉跄,将手腕送到凉孤烟的口中,他立时便渴饮起来。
水暮蝉为自己的冲动性格暗自悲叹:老天,这吃货会不会把我喝干啊!我方才就该去找个人来……噫吁嚱,还真喝这么快,莫要这样!
“疏勒,煮些补血的菜,再将我那粥端来。”
凉孤烟喝了一会,慢慢醒转。一睁眼,看见水暮蝉脸上毫无血色,但神情轻松,正吹着一碗他最喜欢的芙渠子冰糖粥,一只手在……嗯?额?!
凉孤烟立刻呛着了:“拿走!”
“唉,喝罢便凶,好生无情。”水暮蝉见他醒了,疲惫一笑,递过粥碗,“对常人之食可还眷恋?”收起手腕藏在袖子里,免得浔一直盯着,胡思乱想。
看来是已经知道我成了血族。凉孤烟很想伸手去接那碗粥,但是他的手动不了。一时不知该瞒还是不该瞒,只是点头表示眷恋。又想到,他说他没想过要伤我害我,他给我找过琉璃衣,他的阁里有我的摇椅,还……
一刹那太多剪影在他眼前明天。他只希望这不是自作多情。
“那你怎么不拿?”水暮蝉扯过他的手放到碗底,便要松手,凉孤烟及时道:“别!”
“怎了?哦,我还要问你,把你转化为血族之人为谁?伤你者又为谁?”
凉孤烟挨个回答:“……我双臂已不能动,因为公子倚阑给我灌了药。公子倚阑。公子倚阑。”
水暮蝉的脸色立即晦暗了下去。他冷笑着道:“我知了。”拉来一把椅子,坐到凉孤烟身侧,舀一勺粥放到他口边:“那我喂你。”
别吧,别啊!
水暮蝉摇晃着勺子在凉孤烟的唇上一下下点着,戏言:“怕羞了?”
“……”
“那我独享了。”水暮蝉将勺中粥含了,夸张地表演起来:“天公哎,地母哎!这真是世间绝味!不得了,不得了,那边的傻子居然连送到边的珍馐都不吃,可惜了,可惜了!”说着又舀起一勺,在凉孤烟面前虚晃一下。
凉孤烟没忍住,从摇椅背上弹起来去含那勺粥,粥十分得意地滑进他口。
“啊,这人出尔反尔,抢了我的粥!我这一口可不能被他夺去!”这样说着挪挪椅子,坐得离凉孤烟更近了,又舀起勺。他含了便躺回去,品味着,摇椅晃了起来。
凉孤烟笑了,又弹起来去吃粥,于是两人极默契:摇椅先后缓缓接着摆到前面时水暮蝉伸出勺子,凉孤烟吃粥,然后摇椅摆到后面,凉孤烟品味。循环。
“那么,又是哪位贤人让你复生的?”
“究竟何人,我亦不知,诸多记忆丢失。至于助我重塑躯体之人是抚罂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