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贺颂，等下我们写完试卷再睡觉吧。”

听见敲门声，被贺颂早早赶进浴室的方恒打开门，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一块和他发色相近的毛巾。

他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不少，不再那么像猕猴桃，远看过去像只毛色奇怪的垂耳兔。

“洗干净了再说做题的事。”

贺颂提着满满一桶热水放在浴室门口，喉咙在看见方恒那只伸出门外细瘦白嫩的胳膊时有点发紧，他干咳了一声，用来掩饰自己没来由的尴尬。

“啊，那我快点洗。”

方恒用力点头，头顶上一撮头发跟着上下摇晃。

贺颂的视线赶紧避开，他没回应方恒抬腿径直往自己床走。

他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玩泡泡龙，游戏音效被他特地加大了不少，偏偏浴室里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是搅的他心神不宁。

不到五分钟，他游戏死了不下二十次。

换以前他可能还能耐着性子磨一下，今天他却是玩不下去了。

他拿了个枕头，换了个方向面朝着浴室的方向坐着。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紧接着响起拖鞋走路时才发出的啪叽声。

方恒换上了洗的发黄的白睡衣，下面穿了条新买的黄色平角裤，两根小腿又白又直，贺颂眉头微蹙，脑子里设想了某种可能之后，心里开始泛酸。

“我好了。”方恒抬起头跟贺颂招了招手，“你要不要先洗澡？等你洗完我们再一起做题。”

他走到贺颂床边，弯腰去拿被贺颂随意丢在小马扎上的试卷。

贺颂刚想冷着脸说不用，结果一抬头，瞬间跟被踩着尾巴的大狗一样，抄起丢在床上的毛巾径直去了浴室。他走太快，带起的风把凳子上的试卷吹落在地上，飘到了隔壁床。

“我先去洗。”

“跑那么快做什么。”方恒盯着贺颂的背，嘟囔了一句。

他挪了几步把贺颂的试卷捡起来，仔细拍干净上面沾着的灰。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和贺颂的相处，贺颂在方恒心里的表情从王八蛋凶神恶煞，变成了应该是个好人。

这样再和贺颂相处起来，他少了不少拘谨，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趁贺颂在洗澡，方恒拿着贺颂的试卷跟自己昨天写的题目对答案。

贺颂写的大多是大题，他还在写前面的选择填空题。

对了半天，方恒除了得到了贺颂数学很牛逼的答案之外，自己那些题到底做对没做对他还是不知道。

贺颂试卷后面的大题写的很仔细，字一排一排跟印刷体一样整洁。

方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心里跟吃了柠檬一样酸，他写字从上辈子就被人说像个姑娘，上辈子就想写一手贺颂这样的字。

天知道在以前还嫌弃贺颂的时候，看见贺颂字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找了张草稿纸铺上贺颂的试卷，对着隐约可见的字形临摹。跟着贺颂的笔画走势走，比临摹字帖还有意思。

贺颂腰间系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时，小兔子趴在床上特别认真地在写什么东西。

他擦了擦头发往人身后一凑，看见方恒手底下压着自己的试卷时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恒在干什么，顿时心情大好。

“喜欢吗？”他在方恒身边坐下，语气有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得意。

“喜欢。”

方恒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就接了回答。说完之后，方恒才猛地瞪大眼睛，咻的一下蹦老远。

“你怎么走路又没声。”方恒咬着嘴唇看着贺颂小声抱怨。

还不穿衣服。

“我下次……”

贺颂刚想说话，方恒把贺颂的衣服往人怀里一塞。

“你好烦，赶紧穿衣服，不要打扰我做题。”

方恒搂着自己试卷和小凳子跟贺颂挪开很宽的距离，他觉得贺颂存心是来气他的。

“就那么喜欢做题。”贺颂穿上衣服，随口说了一句。

方恒回头，“当然，做题才能考上大学。”

上辈子他一直想跟爸妈证明自己，尽力想让自己变的优秀，他所有的目标都是再走一次他爸妈曾经走过的路。

然后就是那样，他还是没在那个家多留一丁点存在感。

“B大是我自己的梦想。”他小声自言自语道。

“那考上大学呢。”贺颂问。

方恒眼睛亮了亮，他放下手里的笔跟贺颂掰手指数，“考上大学我要去学画画，画我喜欢的山水人事。要学漫画，学油画，学插画，学……”

他兀自高兴地数了一阵，到最后有点沮丧地垂下头。

方恒拿起笔，重新趴回床上开始写写画画。就在贺颂以为方恒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时，方恒举着一张纸凑到他面前。

“可是我好像没那个天分。”方恒撅着嘴，手里的草稿纸上画着一个特别抽象的小人。

“确实没天分。”贺颂笑着接过方恒手里的纸，然后说：“我教你。”

“这个当学费。”

贺颂把纸折成一个小方块，起身把它塞进了那天装百合花的小玻璃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