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上,拿着叶韵与韩金善大做文章。不断的将他们二人进行对比,进行对音准的测评以及演奏方式的相同性。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将他们二人都比做了劣版的海飞兹,并且说他们的演奏方式无非都是在四个弦上演奏而已。
叶韵把报纸仍在茶几的角落里,不再看那令人贻笑大方的文章。叶韵曾师承韩金善,但音色,指法习惯都大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自己音准要求的苛刻。眼下将他们二人拿来对比,实在是毫无道理可言。
一个月后的那一天,叶韵接了个广告表演。委托方是个软件公司,要在新产品的发布会上请人演奏。
舞台是普普通通的露天板台,没有灯光特效,没有乐团伴奏,只有一名钢伴。
看着刻薄而小气的合同,叶韵毫不犹豫的签上了名,在对方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把合同递了过去——叶韵只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三流演奏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实惠的选择。
钢琴伴奏请的是一个稍微有点名气的年轻人,比叶韵还要小上几岁。对方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工作起来还算努力,工作之余便少不了将叶韵低看一头。
在他看来,给叶韵伴奏可是件苦差事。他必须得加重强调强弱变化,才能衬托的叶韵更加出彩。如果他按平时的演奏方法来,叶韵的声音对他而言就显得太过四平八稳,没有了显著的色彩。
换句话说,只有在一片混沌的群魔乱舞当中,才显得银铃之声淡雅出尘。所以,只要是给叶韵伴奏,伴奏本身的发挥就遭到了束缚。
真是令音乐家不愉快的事情。根本就让人没有丝毫自由发挥的余地。
“叶先生,希望你能演奏的更快一点。我们请了两个演奏家,开场时间不过三十分钟,对方占了二十分钟,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与叶韵一同签约的是一位资历较深的二流演奏家,在当地小有名气,也举办过大大小小的独奏会,比起叶韵来,自然是更受重视。本来是每人是十五分钟的时间,却在对方的一再要求下,延长了他的时间,缩短了叶韵的时间。
“你觉得这可能吗?”
叶韵的双眸平淡,正是这份淡然才更加令人感到心虚。
“十五分钟的曲子,要在十分钟内奏完。就算这是可能办到的事情,抱歉,我做不到。”
虽然屡遭为难,过程艰辛,他以一首《帕格尼尼随想曲第十三:魔鬼的颤音》再次引起轰动。
精确的音准,独树一帜的平缓演奏,技巧难度极高的和音却保持着干净的音色更加令人赞叹。明明是炫技的曲子,在他手里却如同一首欢快的舞蹈,手到擒来。
曾有人说过,越是能让人觉得困难曲子简单的演奏家,就越是非同一般。
时来运转,步步高升。路转山峰,又是遍地桃花。叶韵接到了更多的工作,忙碌之余霍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步步入正轨。
只是他时常梦见那个首席。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温和首席。
半夜在噩梦中惊醒,才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被褥,进一步是高山,退一步是悬崖。为了不再次跌入深渊,他只能拼命的接工作,将自己埋首于日以继夜的琴声中。
琴声带给他人享受,也安抚叶韵的情绪,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动力。
他想,他是爱着自己的琴声的。
心理因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能埋头于工作之中。似乎是因为倾听到了广大群众的声音,又或者是家里人暗暗出了一把助力,让国内唱片龙头公司注意到了叶韵,并且邀请他回国录制《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和《格拉祖诺夫小提琴协奏曲》。
唱片出来后,销量极高,叶韵在国内,乃至世界的名声一瞬间跳了好几个档次,成为了耳熟能详的小提琴家。当众人都以为第一名的奖项将花落他手的时候,传出来的却是——汪租城,第一名。
叶韵这才想起,他还是不被权威所承认的野路子。他的名声越大,将越受到针对。
众人大跌眼镜,媒体开始借由此时大肆宣扬,炒高热度。叶韵过去的种种失败经历被人尽数挖出,并批判他“不具有令权威欣赏的价值”。叶韵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受到乐坛权威的认可。
国内大部分人听从了媒体所说,心理暗示作用连带着将叶韵比成了“负面教材”。但在其他国家,他还是受到了广大好评。
用他们的话来说,“音乐就是美妙的,美妙的就是好音乐”。
叶韵所在的乐团也更加受人关注,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乐团彻底的暴露在了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多数人对他们充满着好奇——毕竟,没有他们当时给叶韵独奏的乐团伴奏,就没有今天的叶韵。
拉来了大笔的赞助。不少的优秀新人加入,新经纪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解约了许多滥竽充数的老成员。
那一双双愤恨离去的眼神,带着绝望,一一扫过叶韵。留下的,也只是轻叹一声,轻轻的安慰一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乐团能有今天的位置,多亏了你。”
他们说的是实话,而且也满怀着真诚的感激。只是那话语中淡淡的不舍与苦涩,又怎的听不出来。
叶韵知道。因为是这个乐团将他捧上这个位置,所以这个乐团也定然会改头换面,成为崭新的组织。
有人对此感到高兴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