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亮更圆了几分,格列佛操纵着船从搁浅状态回到深水区。
船帆吃满了风,发出呜呜的啸声。
柳拉坐在船尾,看着渐渐远去的利立浦特的灯火。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海水是黑色的。
针刺的疼痛忽然贯穿了她的双耳。
柳拉忽然想起之前闪过眼前的画面,其中有一幅似乎和面前的场景相同……
她看见过她还没有真正经历的东西。
为什么?这就是“梦”吗?
柳拉咳了一声,捂住嘴,生怕吵到干着活的众人。
格列佛作为水手是不习惯船上有女人的,外加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不大敢使唤一位女巫,所以男爵都帮忙了,柳拉还坐在这里。
有什么在崩裂。细细研磨,在灰色的深渊里,耐心等待着——
柳拉移开手,一团红粒从中飘出,逸散。
她无法控制。
红裙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柳拉看向黑色的海水。
海水就是海水。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捂着耳朵,向她那间舱室里走去。
◇
那天夜里柳拉做了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是一面镜子。
镜子前的少女脸色惨白,黑暗里,有人歌唱。
◇
法国,马赛港。
通往卡纳比埃尔街的窄窄水路上,两侧都挤满小船,一艘小船飞快地向前穿行。
船上的乘客想着心事。
他刚刚做了一件会改变他终生命运的事,不过假如他知道,恐怕他还是会那么做的。
此刻,乘客的心里满是喜悦,他携好消息归来,即将见到他爱的人们——
“咚”“咔啦”“扑通”“扑通”
“有人落水了!”在这样一条狭窄的通道里,也还是有许多人。
传来水声的位置离乘客不远,偏偏在四五艘小船的夹缝里,水面很小,船边暗流涌动。
“我们……”
乘客没有听两名划桨的水手说了什么。
他径自直起身子,甩下外套,站到晃晃悠悠的船舷边上,比量一下节奏,从飞快前进的小船上凌空一跃,落下时,已经站在了斜前方的另一条空船上。
空船因乘客的重量和速度而摇摆,幅度有些危险。
乘客并未停下,而是又一次屈膝跳跃,一脚踏上旁边的船舷,另一脚在空中直冲向前,轻轻一蹬,便跨过了两条小船,为保持平衡踩了几脚碎步,趁着终于到来的、第一次重重跳到船上激起的波纹,带动脚下的船向前,冲过了一小段没有船的空白水域。
“蹬”“蹬”“蹬”“蹬”“蹬”。
在旁观者眼中,他身姿优美,兔起鹘落,轻轻巧巧弯折了几下腰腿,便踩着一众小船,来到了有人落水的地方。
这时,连水面的泡沫都还没有消失。
在窄小的水域里游泳是困难的,救人就更危险。
你永远不知道你千辛万苦制住了溺水者缠着你下沉的动作、好不容易托着他到了水面的位置却发现出不去之后,愈发绝望的溺水者还会不会给你留下第二次机会。
饶是乘客这样能在凶暴的海浪中挣出一条命的好手,也实在费了一番功夫,才用左胳膊夹着一个人上冲到了水面。
他甩掉头发上的水珠,听见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
“好小子!”“漂亮!”“这是我们……”
原来在他救人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观众,自有好心人为他们递来热水和毛巾,挤压溺水者的胸腹。
溺水时间并不长。溺水者很快吐出几口水,虚弱地念叨了一句什么。
乘客听清后面色大变,又跳了下去。
敏豪生男爵说的是:“还有一个。”
◇
这里的水明明不是蓝色的,柳拉在浑浊的绿色海水中想。
为什么她还是用不了红粒?
她很后悔答应了敏豪生男爵尝试一下她还不熟练的、在城堡之外两地间的瞬移药剂。
男爵已经被人救起来,不用她担心了。
等会游得远一些再出去?
忽然出现一双手,勒住她的脖子和腰,往上带去。
柳拉下意识地想要反抗,在将要拉到那双手的时候停住,闭上眼假装昏迷。
“这个有点难啊。”
哗啦哗啦出水,被放平,柳拉听见耳边有人说。接着有女人走上来按她的身体,一圈人吵吵嚷嚷。
“耽误了一会。”
“被救上来的时候都不反抗……”
“没事!”
“……”
“厉害啊,怪不得要当上船长了!”
“他?年纪这么轻?船长?”
“代理转正的。”
“爱德蒙·唐泰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