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确实麻烦。”科尔文不自觉地瞥向衣柜。肯尼斯早就知道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这点他早已心知肚明,却仍旧尽可能避免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就像一个孩童已经意识到父母不可能没有发现是他偷了糖果,或者打碎了花瓶,也极力假装自己无辜。
肯尼斯没有说什么。这句话激起的余波已经在他的心里一层层荡漾开来,他无须点破,也不愿点破。
他的目光游移到科尔文的脸上,他额头饱满,头部曲线相当漂亮,在他由衷兴奋和愉悦时神情也会焕发出与人们印象相同的明亮。可他的两颊依旧略显瘦削,不足以和他面孔的轮廓相配,这很显然是去年那场肺病存在过的证据,而且至今仍未被完全抹除。
他知道去年科尔文患上肺病之前的样子,并且像欣赏那张脸一样欣赏这张脸此刻的模样。
他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我希望你能不靠安眠药有个好梦。如果你依旧睡不着的话,睡前把奶茶换成牛奶吧,这是个老办法,但十分有用。”
科尔文一瞬间触碰到了些许慰藉,他即使没有露出笑容,声调里也已经尽显笑意传达给人的情绪:“我会试一试的。”
之后的一切都令人心情愉快,好像一开始的沉重都只是很久之前不轻快的插曲,现在早就已经被两个当事人遗忘了一样。待复习的内容,只做了四分之一的作业,还未写完的论文,原来横在科尔文面前的种种都化为乌有,跟眼前的人相比这些自然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爱惜光阴,惜时如命,科尔文在人生的十八年里早就无数次听到这些对他的评价,他不否认这些话的真实,也能心安理得地带着这些评价和肯尼斯动辄虚度几小时的光阴。
肯尼斯最终没有留下来喝下午茶,科尔文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像往常一样站起来把他送出门外。最后他站在门前目送肯尼斯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然后关上门,退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他打开衣柜门,拿出一瓶安眠药,从床底抽出一个空纸箱,将它□□在里面,随后用右手触碰着瓶盖。
他让魔力从无系转为火系,又被暂时凝固,被混入无系魔力,然后就卸下束缚倾泻而出。只见药瓶瞬间化为一个虚无的影子,又被火焰焚烧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包围着它的纸箱却安然无恙。
他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可以直接制造无系魔力,而不需先制造白系魔力再将其转化为无系似乎是一项了不起的成果,他身边的人中很少有人能达到这一境界,但这依旧不妨碍他们将其视为理所应当,并从不因此对他表示赞许。
做完这一切,科尔文松了口气。他把床整理好,用几分钟时间把桌子恢复成合乎兰瑟斯顿社交圈礼仪规范的模样,把镶在相框里的兰瑟斯顿大学录取通知书重新摆在中央,又把那块朴实无华的铜怀表放在它前面。
他打开怀表,那张肯尼斯的照片立刻出现在眼前,这是他偷偷拍下来,又花费一番功夫冲洗才得以放置在怀表盖子内侧的。
他坐到书桌前,敲门一样翻开课本封面,整理衣服般地把书打开到昨天学习的内容。在沉浸在一系列的工程术语中之前他抬起头,面对着两年前他得到的证明和光喃喃自语道:
“你不会知道的,我亲爱的肯尼斯,这就是我的良药,有了它们我还需要那么多无用的有害药品吗?”
接下来科尔文一直坐在书桌前解决他早就该解决的内容,中途只离开过一次去用热水泡开磨好的咖啡豆,又因为在等待咖啡变凉时重新回到卧室让热咖啡完完整整地变成了加咖啡豆的冷水。
他没有午睡,一直到墙上的钟不耐烦地敲过第十七下才合上书,把资料摆回原来的地方,将书本纸张送回皮包里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两件事,一是他明天不用再写一个字了,二是他从起床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多小时没吃过任何东西。
科尔文疾驰到厨房,举起咖啡杯就把那受冷落的饮品灌了下去,之后拿过从东方远道而来的瓷茶杯,用铁茶匙盛茶叶放在雪白的杯底上,这才想起自己烧的热水温度早已归于死寂。他索性决定喝些奶茶,走到门前想接待一下僵立着瑟瑟发抖的牛奶瓶子,却发现肯尼斯早已悄悄把它带到了屋里。
很显然牛奶的温度也安静异常,他便提着那个瓶子返回厨房,倾注一点牛奶到壶里,以魔法熔掉一颗贮存火系能量的晶石用以加热它。也许他还可以给自己做些司康饼之类的东西,但那是喝干奶茶之后的事了,他只有从茶里获得温热的源动力才能思考其他。
科尔文坐在椅子上等待牛奶加热完毕,肯尼斯的话在耳边响起,他便迅速改了打算。这时又一阵敲门声传来,敲门者没有敲出求救信号,而是在门敲三下之后便停顿一会儿,科尔文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十秒钟。
他没有像一开始那样马上过去,而是先站起身,按他一直做的那样礼貌开口:“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