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雪子深吸一口气,坦言道:“毫无疑问《欢舞者》剧情精妙,歌词华美,人物鲜活,配乐也精致漂亮。但倘若要说真心话,我觉得它的配乐雕琢过度,完全称不上浑然天成,细听就知道并没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你没错,雪子,我也有同感。”艾薇点了点头,“我甚至觉得它只是贵族的漂亮玩具,仅此而已。”
“我就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会和你们达成共识。”维奥莱特发言道,“你猜一猜,艾薇,这出戏的作者是谁?”
“一定是我的舅舅刘易斯.布瑞恩尼特先生。”艾薇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个名字。
“你说的没错。”维奥莱特又看向雪子,“那么,雪子,你真的不觉得这出戏的配乐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吗?”
“说到可取之处当然还是有。我非常喜欢和欣赏梅莎在湖边的唱段,以及海瑞塔与莱斯特边歌边舞的唱段。”
维奥莱特笑了起来:“那你知道海瑞塔和莱斯特的唱段是谁写的吗?是我。”
“那梅莎的唱段呢?”松下雪子来了兴趣。
艾薇抢在维奥莱特前面开口:“你先多称赞一下这个唱段吧,雪子,这是我的请求。”
雪子便发表了一番看法,又接着说:“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这样要求?”
艾薇当即压低了声音:“因为这个唱段的作者,我的哥哥就在隔壁。”
“啊……是这样吗?”松下雪子有些尴尬地嘴角上扬,眼睛往旁边一瞥,正好看见侍者端上菜肴,“你一定饿了吧,艾薇?让我们先吃吧,先把肚子填饱再考虑别的事情也不迟。”
三位妙龄女子拿起刀叉,开始切割眼前的食物,松下雪子早已对这些礼仪讲究了如指掌。她用餐刀把一块羔羊肉与整体分离开来:“你们对这出戏中的人物有什么看法?”
“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梅莎了。我本来听到这次是席琳唱海瑞塔看戏的兴致就没了大半,她是个杰出的女高音,但真的不适合唱海瑞塔,偏偏在我心里最适合唱海瑞塔的菲利希亚这段时间还不出来活动。整场戏我根本没怎么注意女主角,眼睛一直看着梅莎。”维奥莱特稳稳当当地立在了进餐与交谈的平衡点上。
“看首演时我给每个人物的注意力是均等的,这回不再看海瑞塔,我反而更能体会到梅莎的魅力。你说的没错,雪子,梅莎在湖边的唱段着实棒极了,正是因为有了那个唱段她才有了灵魂。我觉得她气度优雅,从容淡定,和这样的一个好人相比,连海瑞塔都显得相形见绌了。”
“是这样。”艾薇赞同地点点头,叉起一小块烤鸡,“我的注意力也大多被梅莎吸引过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哥哥创作的第一首歌曲,因为他这段时间格外的忙,我也不能问他他是以什么心态创作出这样美妙的旋律的。”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艾薇和维奥莱特都把目光洒到松下雪子身上。出乎意料的,她没有接着话头说下去:“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我当时看戏的时候只注意剧情和音乐了,没怎么关注人物,所以说不出来什么有营养的话。”
这自然是说谎了。实际上她和她们一样,也觉得整场戏中最耀眼的不是机灵活泼、敢于抗争的海瑞塔,也不是一往情深、进退有度的莱斯特,而是沉静雍容的梅莎。她必须承认,在梅莎伫立于月光中高歌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灵魂的琴弦在不住地猛烈震颤,发出一串高亢的音符,让整个人仿佛飞上了云霄。当时她望着舞台上的梅莎,恍惚间竟觉得这场戏说的不是她们,是自己,而且是把自己的那些心事美化之后再呈现出来。冥冥之中她的灵魂好像已经和梅莎互换,这一刻舞台上歌唱的天使仿佛不是一个歌剧角色,而是她自己。
在那之后三个女孩就没有再说起关于歌剧的事。她们聊着兰瑟斯顿大学和慕恩莱特大学里的种种,自己在学习之余的种种经历,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就是对《欢舞者》绝口不提,好像刚才说起它只是一个不和谐的插曲。用餐完毕,艾薇提出领她们去位于卢那庄园的家宅里坐坐,因为她已经确定了父母绝不会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