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三楼的老高三从高考后就人去楼空了。二楼的老高二也就成了准高三,两个月长的暑假砍了首尾,只剩下中间可怜的七月尾巴,八月再来的时候就直接搬到三楼,成了真高三了。
大雨过后相当闷热,最后一节课一般是自习,此时语文老师正在让大家做读书笔记,时不时交流如何修改作文,引用的增加深度的句子放在哪里比较合适,气氛相对轻松。
“还有五分钟下课,留给大家一个思考的问题,‘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材料里的这几句诗,该不该出现在文章里?如果出现的话,又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更合适?大家讨论一下。”语文老师翻阅着几篇高分作文,已经在收拾东西,铃声一响就要拔腿离开教室那种。
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头上还蒙着T恤,腰腹那块露出紧贴着身体变得透明的背心来,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概过于诡异,原本有些吵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坐在台上的老教师吓得不轻,扶了扶眼镜。
杨转似乎想起来,把头上的T恤松了下来,回头对着可怜的老教师笑了笑,朝着最后排的座位走去。
“追、追乐昇?”班长席星腾地站了起来,礼貌又不失关切,“你还好吧?你的手……”
杨转扭头看了看,之前没察觉,此时有点肿,微微酥麻感还是没有褪去。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弯出来一个很敏强相当用力过猛的笑容,“好,很好。”
转而将这种蜜汁笑容对着庄向辉,庄同学坐在隔壁组的前一排,整个背都贴着椅子,一手撑着自己桌子,一手撑着后排的桌子,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二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旋即坐正了。
“追乐昇,以后上课不要迟到。”
“恩——”这个“恩”拖长了两分,态度模糊。
语文老师向来没什么主心骨,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在抢课抢自习抢的你死我活的高中,语文老师总是每每落下阵来,好几届学生带下来,课时越排越少,语文老师锐气也被挫得七零八落,碰见这么个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默默装做接电话跑到旁边办公室跟班主任汇报情况。
这边教室安静了一下,又突然吵了几分钟,庄向辉坐好之后更加如坐针针,有些不自觉地开始抖起腿来,下课铃声应景响起,班长吼了声“安静”,嗡嗡闹了一会的教室又莫名安静了。
庄向辉腿也不抖了,有些不经意地往斜后边扭头看,杨转正用微信里的“死亡微笑”对着他,庄同学仿佛眼球被烫伤一样看了一眼又立马转回去,没过半分钟又扭头瞧了一眼,猛然笔都掉到了地上——
可怜的庄同学踉跄着去捡笔,却有人先一步把笔递到他面前,一抬头又是杨转的笑脸。
“同学,你的笔。”
庄同学脸色惨白地跑出去,几乎撞上了赶过来的班主任,“还没放学,一个个胆子都挺大啊,这是要跑去哪?”
班主任姓文名豹廷,大家平时叫他“豹哥”。是教数学的,长相斯斯文文年纪35上下,肚子还没显出来,人狠话不多,语调平平一句话把庄同学又怼得不情不愿往回走,边走边捂着嘴小声说,“不是,张老师,他冲我笑。”
“我这不也在冲你笑。”
“不一样啊,豹哥您这种笑如沐春风,他那种笑——咦!怪瘆人的。”庄同学边说边打了一个寒噤,“老师您知道,他妈……”
“所以我这边现在根本不敢……老师,我作业都拿了——您要不放我……”
这边庄同学还没能跑掉,保卫处的老王以及教务处的老王都来了,去隔壁班上了节课的生物老师也聚了过来,还有没有跑掉的语文老师仿佛洞悉一切站在一边思考。
“庄向辉书包放下跟我出来一趟。”文老师撂下一句,“自习。”
保卫处的王叔手里拿着一堆脏兮兮的东西,螺丝钉、坏掉的链条节、半个脚踏板,零零碎碎很多东西,“停车棚那边发现的,有一片废弃的车,都倒了,乱七八糟一片,不知道是雨太大,还是哪个同学干的……”
豹哥拿着一个有点新的螺丝,像是目测直径一样若有所思的神情。
王叔又补充:“听说你们班今天碎掉了片玻璃?”
沉寂了一会。
语文老师率先摆出观点,“这孩子今天是有点奇怪。”
王老师点头附和,“最后一节课刚上课的时候我看见他往球场去了。”
又补充一句,“没打伞。”
想了会又补充一句,“看着像淋了一节课的雨。”
豹哥眉头皱了皱,刚刚雨势相当迅猛,把保卫处的王叔拉到了旁边。
生物老师往旁边看了看,“诶,庄向辉呢?刚刚不是在这。”
豹哥扭头看了一眼杨转,杨转正做着读书笔记,神情专注,甚至拿了本美文鉴赏100篇,后面还把语文作文的材料全诗都抄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