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枫树,你说,我等了多久了?”
古枫树晃了晃巨大的躯干,落下几片叶子来。
“行了,别晃了,”黑衣男子摸了摸它的枝丫,“真是生怕你哪天把自己弄折了。”
——看尽了人世繁华,守着心中所念,哪里还会怕孤独。
“古枫树,要是哪天他来了,你可一定要提醒我!要是……哪天我不能再等了,你也一定要替我等着,看看他高不高兴……”
古枫树又晃了晃身子,掉的叶子更多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走的。”
……
秋枫似火,洒落了满巷的红,空中的飘飘洒洒,地上的如火如荼。
十七岁的少年左手执一把油纸伞,右手微微握着一本古典医书,在雨中前行,少年清秀的面容波澜不惊,修长的身影在雨中晃动着。
少年驻足——小巷的尽头便是一颗棵苍天的古枫树。不知过了多久,一枚枫叶落于页上,他将它夹在页中,望望天——“该回去了”,又重新撑了伞。
风猛然开始肆虐,枫叶霎时纷纷扬扬,席卷了整个视野,只能恍惚间见得几许光线。
少年转身,仰面而视,一只晶蓝的蝴蝶在风中颤颤巍巍,在似火红枫中极其显眼,几分神秘,又几分惹人怜爱。少年人抬起手,欲要托住它。还未触到,那蝶周边隐有蓝光流动,竟在空中化作一个男子——长发飘逸,黑衣如幕。但还未等少年看清脸,那男子便迎面而下搂住了他的脖子,哽咽道:
“多久了,终于……等到你了……长悠。”
眼前之人让苏长悠不明所以,但自己眼角默然流下的的泪水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手中的伞落了地,雨落在了雪白的衬衫上……
再度回神,便是茫茫白色,漫无边际。而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白色中,却立着一棵苍天古枫,时不时悠悠落下几叶红枫。
悠悠玉箫声声入耳,陌生却又熟悉。苏长悠抬头望去,挂满红叶的枝头只有一袭黑影。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歪着头看那人的背影:“你是谁?!这是哪?!”
那人收了玉箫,回望。眉尖微长,眉峰微扬,眼角轻挑,不言而喻的一股凌厉之气,却又无端透着一抹神伤。他皱着眉头,似有不解。凝视片刻,轻跃下树,径直朝苏长悠走来。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撞在一起,苏长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而下一刻,那人却似没有阻碍般穿过了他。
“……!”苏长悠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看见自己!而且,他刚刚……自己……
回眸时,眼前的景象却又变了。
一条挂满红灯笼的古街——那人戴着黑斗笠,在街上踱步。街边小贩不住吆喝着,人来人往,他却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看着那人形单影只的模样,苏长悠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公子,给心上人买点礼物吧,她一定会高兴的!”
那人驻足,苏长悠也向前走去,站在他身旁,看他低头沉默不语,途中不知凭空穿过了多少人。
那人低声道:“要是他能收到就好了……”
他说得很小声,但苏长悠听见了——收不到?为什么?
说罢,他在小摊上挑选好一阵子,最终选了一根雕着枫叶的白玉簪,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生怕弄丢了。
之后,苏长悠带着满心疑惑,看着他在昏暗的小屋中做糯米团子,盯着玉簪发呆……转瞬间便过了春秋数载,而在苏长悠看来亦不过弹指间。
渐渐的,一切都在苏长悠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他甚至来不及挽留,他也没必要去挽留。
他——究竟是谁?
世界重新变得苍白一片。
苍白中,多了一点绿,逐渐在视野中扩大。柳树下一人独弈,身着一袭蓝衫。
“请问……这是哪儿?”苏长悠一面问着一面打量着此人——披散着一头长发,皮肤比常人干净白皙几分。
“我的意识。”树下男子连眸也不抬,语气淡若冷霜。
“你的意识?”苏长悠皱眉,心道:“意识?什么鬼?什么情况?”
“不知,但看你衣着奇怪,又贸然闯进来,应该不是这儿的人。”
苏长悠低头看了看——还真是。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在理。”
平行时空吗?苏长悠稀里糊涂一通乱想,像是想到什么:“这附近可有一棵古枫?”
“并无,但指不定日后会有。”男子抬眸望着苏长悠,眼神偏冷。“既来之,则安之。日后你便宿在这体内,而我也可在此求一隅安宁。记忆你可随意查看,如有不便,自行解决。”
“……”
原来平行的只是空间,而时间却错乱着。苏长悠扶额哀叹:“为什么会穿过来啊?!”
“先生,该上山采药了。”
意识中又只剩下他一人,只见柔风轻吹,青叶漫舞。
苏长悠皱眉,揉了揉眉心,“便来。”他拣了件纯白的衣服,折腾半天,总算穿好了,他不禁感叹道:“这衣服果然比现装难穿多了。”
他站起身来,莫名脑门发热,伸出手在空中一阵乱戳——他以为会像小说中那样弹出个智障的系统来,但他戳到的始终只有空气,他顿觉尴尬,收回了手。
苏长悠拿了伞便要走,从记忆中看,这伞可以化剑来着。
他觉得伞柄处隐隐划刮手,拿起看时,只见伞柄上浅浅地刻着两个字——无情。
苏长悠不解为何唤此名,却也懒得深思。
伞柄末的剑穗轻轻晃动着……
夜色朦胧,雨过天湿,苏长悠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山中采药,不远处崖上的火光吸引了他们——一群身着黑斗篷的黑衣男子正在驱赶着一群孩子。众人很自觉的匿在了黑暗中,苏长悠也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在了树下。他不禁暗自吐槽:黑漆漆的还点火,也太明目张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