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对身份的惊诧过后,沈灵渊半信半疑,姑且信之,寻思着回剑宗后找个机会问问师父。想起师父那神鬼莫测的脾气,也不知道会像以前那样给自己冷脸,还是告诉自己真相。
刚醒来脑子还不甚清醒,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炸得头晕目眩,此刻缓下来,蓦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忙问阮夜明:“你可有见过叶檀?是我的师弟,那晚和我在一起的盲眼少年。他怎么样了?”
阮夜明自然知道叶檀这个讨厌鬼是沈灵渊的师弟,与沈灵渊在一起时享受沈灵渊无微不至的关爱,分开了还被他如此惦念,于是情绪不高地道:“不知。当时情况危急,我带了你便走,谁知道后来如何了。”
沈灵渊闻言有些着急。姜回是叶檀的仇人,又一心想斩草除根,叶檀本就受了重伤,也不知怎么样了,于是起身在床边找鞋:“我得回去看看。”
沈灵渊五年未下床,靴子早被仆从收在一边了。他找来找去找不到,只好赤脚着地。
阮夜明瞪大了眼睛,一把将沈灵渊按坐在床上:“哥哥先不要动——”一边唤人拿来沈灵渊的靴子,一边不情愿地道:“我离开的时候看到有剑宗的人和灵隐寺的和尚过来,姜回逃走了,你师弟应当没事。”
沈灵渊怀疑:“真的?”
阮夜明半跪下来,要给沈灵渊穿靴,沈灵渊一愣,受惊似的避开。阮夜明的手顿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淡淡道:“真的哥哥,我不骗你。剑宗来的人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哥哥还是昏迷的时候比较听话,让人喜欢。
沈灵渊穿上鞋,下床走动。心道:看来没错,来的是清羽。
不过即便叶檀没事也得尽快赶回剑宗看看。自己放出魔气在先,穿越界墙在后,也不知师父和师兄弟们是否担心,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沈灵渊借口要休息,总算是支走了阮夜明。
说是要休息,但卧床五年的沈灵渊实在不想再呆在床上。他调息片刻就出了门,在地宫内溜溜达达。门口站了两个守卫,静默地向他行礼,倒是没有阻拦。
立场和身份发生了重大逆转,沈灵渊思绪纷乱,沿着甬道慢慢地踱步。今后到底何去何从,他也得静下心来想一想。
地宫奢华的程度比起人间宫殿也不遑多让,照明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珠子,大如拳头,嵌在殿顶,竟然能够根据时辰模拟出不同的光照来。此时大约是正午,地宫内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只是到底不是日光,沐浴其中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来自地底的阴冷如跗骨之疽,缠绕不去。空气沉闷滞涩,一丝风也无。
忽然,沈灵渊停下脚步。
眼前的石室大门轻掩,门内透出幽暗的光来。除了光亮比别处稍微暗淡柔和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沈灵渊的心却猛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迈步而入。
石室内空空荡荡,只在正中摆放了一口雕刻精美、通体莹白的玉棺。
身着黑色锦衣的阮夜明立在玉棺前,背对沈灵渊,声音低缓:“哥哥,你想来看看母亲吗?”
沈灵渊闻言呼吸一滞,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
棺盖错开斜放,露出棺中之人的上半身。阮小蛮衣饰华丽,面容与阮夜明,或者说与自己有七分相像,眉目如雪,未染细沙。
躺在棺中如睡着了一般。
沈灵渊的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
他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是和师父一样的宗门修士,纵不能移山填海,也可护得一方平安,不受妖鬼侵扰;也许是和叶檀父母一样的散修,隐居山林,与世隔绝。
万没想到实情是这样的复杂。
脑海中的诸般幻想落到了实处,沈灵渊竟也没有多少惊讶,好像这就是他憧憬和思念过很多次的母亲的样子。
阮夜明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阮小蛮一般:“母亲刚生下我们不久就率部下奔赴战场,迎击人族修士的进攻,最终死在四大宗主的合力围攻之下。不过他们也没能讨到好,剑宗前宗主战死,碧云谷前谷主也身负重伤。”
“母亲部下中有个名为苏青的使女,拼死抢回她的遗体,回到魔域。没多久,父亲就立下了界墙,魔族的人出不去,人族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