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像是根本没有叫他说话的意思,依旧连着刚才的语气,没有一丝变化,“而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帮他,”他向右走了一步左手抚上第二个凤头,食指并着中指敲了两下,抬头斜瞥了一眼霄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说:“你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霄靖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前尘往事恩怨纠缠是非曲直,后辈又怎能辨的清?纵使不清楚前事,霄靖也觉得即使母亲有再大的过错也不该迁怒儿子,但他知道这是君上的逆鳞提不得,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臣不明白。臣只知道,炀美是君上的儿子,是魔族的圣子,如今圣子有难,君上理当帮他一把,否则如何能叫云云魔众心甘臣服?”
魔君转过头看着霄靖眼角一挑,薄薄的唇角诡异地微微扬起,“你不明白?我竟不知道精明的梦和郡主养了个蠢儿子。”
“你也是承了占卜师一族的血脉,那你现在就为宸羽卜一卜,看这一劫他是渡的去还是渡不去?”魔君又向右走了几步,依次拂过第三第四个凤头,到第五个时却没有碰它,而是和着最后一个字音坐在了九头凤椅上,右手撑着头直直盯着霄靖,左手依旧食指中指并拢敲打着九头凤椅左边的扶手。
霄靖虽然不属他母亲占卜师一族,但也跟随母亲对占卜术习得一二,占卜生死之卦虽然凶险,但好在流程简单,不费工夫的就捏出一个卦诀印在空中。
魔君语气带着戏谑问:“结果如何?”
“……”死卦。死卦?霄靖一脸震惊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悲痛。他不相信。他不敢相信。他从不为炀美卜卦,就像占卜师从不为自己卜卦一样,无论好卦坏卦,面对身边活生生的人,一纸卦语总显得那么单薄和沉重。
“既然已经卜出了结果,想必我的答案你也知道。回去吧!”
霄靖瞪大的眼睛中出现一抹迷茫,暗自喏喏道:“不会!一定是我卜错了……”
魔君微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云淡风轻的拆穿他的自我欺骗,“你会不会卜错你还不清楚吗?”
霄靖像是在冲魔君吼,却又更像是对自己的宽慰,“事在人为!生死大事区区一纸无头卦语怎批的清楚!?”
魔君像是因这一番话对他产生了兴趣,直起身子正视他,“你倒是和你母亲有些不同。”
“你母亲是占卜师一族,他们这一族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的占卜术。我曾笑她,凡人占卜是因有神司他们的命数,有迹可循有卦可卜,但我们的命却是无人可司,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卦如何卜得准?可你母亲到死都顽固不化,始终认为有什么该死的命数。”
他像是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了,开始讲起从未提起过往事“我父王在位时让我娶旗骥王的女儿度云郡主为妻,那时我还想这卦算的可真准,我是真真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后来我遇到了我爱的人,卦语说我俩不可能在一起,那时起我就知道,所谓占卜不过是虎人的!”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的正确性,他脸上盛绽放出一种类似癫狂的笑容“哈!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现在谁不知道我同我爱的人每天都在一起?”当他可说到这句时,平常周身所散发的煞气又骤然间悉数散去,转而换成一种温柔的憧憬气场,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眼神里也含着一缕春日暖风。
霄靖从未见过魔君这副陷在蜜罐里的样子,一时有些弄愣神,但马上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随机应变,“我与君上相似,深爱之人必定放在心尖儿上捧着,但在某些方面又有不尽相同之处,我比君上细心,心尖儿人的话必定会好好记下,心尖儿人的愿望必定想方设法帮他实现,心尖儿人要护的,必定拼尽全力也为他护好,心尖儿人珍惜的,无论如何都会帮他守护好。”
魔君最见不得有人质疑他对魔后的爱,很是气愤,紧紧握拳狠狠锤在椅子扶手上,大声呵斥:“凌嘉!不要以为我封了你个大将军之职便不敢动你,我只是没有时间,若真叫我空下来,收拾你绰绰有余。”
霄靖有把握,并不害怕魔君的呵斥,继续说:“魔后沉睡前虽遭度云郡主伤害,却以德报怨不追究郡主,还为其辩解为无心之失,当真心无半点责怪委屈吗?只因旗骥王疼爱与女儿,若为她讨个公道而惩罚郡主,旗骥王必定发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把错揽在自己身上,还可为君上换个清静。郡主诞下炀美时因衰竭沉睡,魔后宽大为怀不计前嫌把炀美留在自己身边照料,日日看着心爱之人与别人生的孩子当真不会心生悲痛吗?还不是因为可怜炀美一出生便没有母亲陪伴,痛惜君上与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子嗣,兼之当时圣子可以替君上稳固魔君之位,才把炀美当亲儿子养在身边。这仅仅只是我看到的,还有更多的我没看到也不知晓,魔后的良苦用心君上怎可能不明白?这曾是魔后替您珍惜的,如今魔后看不见,君上自己更当好好守护,不辜负魔后当初的一番心意,待他日后醒来,看到往日珍惜的一切如旧,还变得越来越好,才会高兴啊!”此番话说得感情真挚恨不能以头抢地。
魔君站起身来一拂袖,冷哼一声,“果真。上将军府出来的没一个胆子小。不但个个是将才,口才也相当了得啊,不过最最了得的还属胆量!”他走到霄靖身前,微微俯下身,泛着寒气的眼睛直视霄靖,放低的声音带着刀子一样刺破霄靖的耳膜,“就不怕你今天回不去了吗?”
霄靖丝毫不惧,抬头接下他的目光,“臣怕的不是今天回不去,而是害怕臣今日无能,阻止不了君上,让君上做了令君上后悔的事。”